喝完药,宣帝虚弱地开口。
太子恭顺地回答:“不曾有。”
明显是谎言,可却答得诚恳至极,宣帝看着他温顺坦荡的神情,忍不住叹气,连带两声咳嗽。
末了,趁着还有精神,便给太子分析朝堂人事,教他如何趋利避害。
太子跪坐在龙榻边,认认真真地听着,不忘照顾父皇。
“蔺家眼下表面降了气候,实则在蛰伏,你不可小觑放任,还有翟氏,京都兵权一定要拿回来。”
“是。”
讲完盛都,接讲边关。讲西境时,宣帝神情轻松,告知太子西境内部权争激烈,况汤家人好拿捏,可暂时放心。
讲到朔北,宣帝神色有少许凝重,让太子日后多留意苏家,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苏察尚在之日,朔北,不要轻易动。”
“儿臣明白。”太子认真地点头。
“南境,咳咳咳……”
太子小心翼翼地伺候,“父皇先歇息吧。”
宣帝接连咳嗽几下,变得更虚弱,喘气说:“你弟弟没什么大志,就让他,让他做个富贵贤王吧。”
“您放心,儿臣定会保七弟一生无虞。”
得到这个回答,宣帝算是放心了。
太子国事料理得漂亮,底下的臣子越多人臣服,在这段时间内,朝堂上下竟出现一片祥和的盛景。
朝堂祥和,官吏办事勤慎,盛都城内的犯事儿都少了许多,这座成日喧嚣闹事的都城,忽然迎来一阵清静,沈令姜不由得感到匪夷所思,她从来都是居安思危,眼下这情形在她看来,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你听见外头那些人夸的吗?不愧是储君。”
苏克在剥橘子,估摸今天手气不好,买回来的橘子个个酸得要命,偏偏他还不放弃,一个接着一个尝。
沈令姜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牙酸,忍不住喝一口茶,默默地用手肘把那盘橘子推远。
连剥四个,终于吃到一个甜的,苏克把橘络去干净,将橘肉递到她嘴边,“尝尝。”
沈令姜嘴巴紧闭,摇摇头。
“甜的。”
沈令姜再摇头,有点要躲开的意思。
“我没骗你,真甜。”苏克又将橘子往她嘴边凑近了些。
“不信。”
“嗯?不信我?”
沈令姜扑哧一笑,张嘴吃进去,“果然没骗我。”
苏克哼一声,接着喂她。
“你最近跟太子常走动?”
“一同喝过几次酒。”
“那你觉得,他为人如何?”
苏克思索少顷,似笑非笑地说:“为人滴水不漏。”
沈令姜不知想到什么,问道:“燮王一事,绣衣卫还在查凶手呢?”
自从刘胆离都后,沈令姜就再也不主动跟缉察司接触,这段时日安安分分在家里歇着,许多事情都不再留心,消息渐渐闭塞。
苏克怕她闷,每天把外头的事情变着法讲成趣事儿说给她听,“查呢,查得可勤。”
听他这意思,沈令姜便明白什么也没查出来,这不像绣衣卫的手段。
“燮王丢了太子之位,据说天天发疯。”
“嗯?”沈令姜听到这儿,眉头微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太子天天叫太医上门照看燮王,妥妥的炫耀,不逼疯才怪。”苏克不禁嗤笑。
“那敏阳侯府呢?”
“还能怎么着,对太子感恩戴德。”
沈令姜沉默下来,她总觉得有一股怪异,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异。
“张嘴。”
苏克给她喂最后一片橘子,整个甜橘都喂给了她吃,又接着剥一个,第一片扔自己嘴里,一咬立马“嘶”的一声,眼睛眯成缝。
沈令姜笑睨他一眼,二话不说夺走橘子,塞一杯茶水过去。
苏克把茶放过一边不理,捞起面前两只柔嫩的手,把手心摊开,一左一右贴上自己脸下颌,可怜兮兮地说:“牙酸,揉揉。”
“谁叫你吃了。”
苏克握着她手不放,“好令姜,帮我揉揉。”
“又撒娇。”沈令姜没拿他没办法,只好动手。
苏克闭上眼享受,“真舒服。”
沈令姜本想作弄一下他,但看他闭眼愉悦的样子,一时心软,便认认真真地揉。
揉搓几下后撤手,“行了,你该回去了。”
自打她睡醒,就看见他半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纳凉,又待到这会儿黄昏时刻。
再待下去,沈令姜怕忠勇侯抄家伙上她家来揍这个弟弟了。
苏克睁眼,亲了亲她的手,便起身,跟往日一样嘱咐她:“晚膳仔细吃,不许贪食偏食。”
桃夭这时拎来一份食盒,沈令姜揭开盒子,里头有两层,一层是新鲜柿子,一层是柿饼。
“前些天银霜她们出去摘了许多柿子回来,我做了些柿饼,你带去给序儿吃。”
苏克立马拿起一块吃,沈令姜问他味道如何。
“比月记斋做的还好吃。”
沈令姜轻笑:“真的?”
“当然,臭小子有口福,我拿捏你的胃,你反倒去拿捏苏庭序,把我扔一边,怎么回事?”苏克边嚼边说,说完佯作生气,等着她解释。
沈令姜眨了眨眼,盖上盒子,把食盒塞到他手里,极其敷衍地回道:“下次给你做。”
“你知道我爱吃什么?”
“时候不早,赶紧回去啊。”沈令姜笑眯眯把人一转,轻轻推走。
苏克失笑,诶呀呀地叫唤,拎着东西走了。
等人走了,沈令姜有点苦恼的轻喃:“得学酿酒啊,有点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