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应当与这个有关系,沈令姜不作深想了,最后告知他:“你大哥在狱中被杀了。”
张千斗怔住,随即神色转哀,他苦涩地说:“都是他咎由自取。”
沈令姜叫人把他俩带下去,临走前,张千斗再次向她拱手一拜。
目送人离开,苏克唏嘘:“两兄弟长的一模一样,性格却天差地别。”
“张千斗,倒是个可用之才。”
苏克立即回头看她,眨巴眼睛,相当不谦虚地推荐自己,“我也是个可用之才,你用我吗?”
一日不贫这厮就难受。
沈令姜拾起桌上的账簿,利落起身走人,一字不搭理。
苏克冲她背后喊:“用用吧!”
有了公冶海的协助,事情进展更加迅速。
是以,两日后周廉立即带人马包围住祈宁寺,当众宣读圣上口谕,请大长公主返回盛都。
大长公主有私卫三百人,但这些人难以抵挡精悍的缉察司,越庵官府不干涉,没了人马围护,大长公主只得回都。
沈令姜把张千斗跟葛大庆两个人交给周廉,由他一并带回去,自己则乘车回夷岚。
短短几日,整个越庵城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赵家父子暂且关押在按察司刑狱,等候处置,而大长公主已由缉察司护送回京。
眼下情形令越庵府衙的所有人感到震悚,在沈令姜出城时纷纷出来恭送求情,她一概不理,马车门一关谁也不见。一群人里最得意的就是公冶海,他派人送沈令姜出城,自己在府中抚掌大笑。
马车一路缓缓归家。
沈令姜坐在马车内看县志,苏克钻进来,见她看得津津有味,“怎么还看县志?”
她翻过一页,道:“没看完。”
要让苏克捧着一本书成天看,从头看到尾,他宁愿去负重操练。
不过,他喜欢看她看书,她埋头书卷的样子,那种专注的神态,对他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茶香淡淡,她静坐翻阅,他坐在一侧相伴,岁月静好啊。
苏克正暗自想着,突然听到她开口,“嗯?”他疑问一声。
“当年文沛县死了那么多人,公冶海若想作为,有的是法子。”沈令姜冷声道。
苏克说:“为了政绩好看呗,索性同流合污。”
她笑:“呵。”
苏克如今一看见她这副笑容,就知道她又要准备算计人了,“打算卸磨杀驴了?”
沈令姜放下书,抬头看他,“你在暗示我?”
“好姑娘,是你在暗示我。”瞧见她脸上那点难以掩饰的得意,苏克就忍不住想逗弄她,又怕逗过火了惹人生气。
唉,他喜欢这个姑娘,可真是心痒难耐啊。
苏克轻笑一声,挑起帘子往外看,马车抄近道已走两个时辰,这会儿正穿过遍布茶树的山径,驶入官道,就快要抵达夷岚城。
越庵的动静早在缉察司入城那天,就已经传播出去,境内各城纷纷派人暗中留意,眼下音信早已快马送往冕州各地。
是以,沈令姜甫一进城,县衙那边就得知消息,在她前脚刚踏进家门,后脚徐友昌就领人上门。
“不见。”沈令姜面无表情地说:“以后县衙来人都不见。”
沈宅大门紧闭,如今黄茂彩他们都亮明身份,镇守在沈宅内外。
徐友昌就这么被拦在门外,他无法,只得戚戚地折返回衙门,刘怀古看见他这副模样,暗自冷笑:“下官早就告知过大人,不要轻举妄动。”
徐友昌如今欲哭无泪,赶忙求问他:“刘老弟,你说我该如何?”
刘怀古摇头叹息,起身告辞:“大人歇息,下官告退。”到头来,夷岚县还是他这个县丞坐得最稳当,为官之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最忌鼠首两端两头献媚,少赤胆莽撞,中庸守成啊。
两日后,正是清明。
沈令姜只身去祭奠母亲,她到时,墓碑前已插有香柱,有刚烧尽的纸,她没有四处张望查找,径自把自己的东西一一添上,重新再擦拭一遍墓碑。
坐下须臾,她轻声开口:“娘,我要走了,明年再来看你,阿翁待我很好......有一个人,也挺不错,我可能会有不一样了......你放心。”
又静坐了一会儿,直至起风,树叶籁籁响,沈令姜望过去,随风摇曳的树枝摇晃的方向像是在告诉她,该回去了。
原以为这次回来会在这儿待上几个月,可如今得回去了啊。
白云苍狗,盛都早已变作她归地,从此故乡成远方。
最后,沈令姜再一次拜别母亲。
苏克早早牵着她马在屋外等候,沈令姜走出去,看见他一点也不意外,只问:“为何独自来?”
苏克看着她,“先来悄悄告诉你母亲一点事情。”
沈令姜抬头,和他对视,“说了什么?”
头一次从她眼里溢出不一样的光彩,柔和的目光里含有一丝情意。
这是她第一次表露心意,苏克瞬间沉入她的温柔乡里,胸腔发烫,他笑着说:“悄悄告诉,是秘密。回去?”
沈令姜从他手里接过马绳,最后看一眼木屋,翻身上马,“回去。”
两匹马驰骋在林间,一红一蓝的身影从并驾齐驱到前后追逐,时隐时现地穿梭在郁郁葱葱的树林子里。
两个人经过之处带起阵阵风,后头的弯枝摇曳,仿佛在欢快地同二人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