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祸之期饿殍遍野,人相食,流民更甚,刘胆此举果真狠辣。
苏克下意识张口:“他跟你娘……”
沈令姜看着母亲的墓碑,“他说他从前是我娘的邻居,我娘未出阁的时候曾接济过他几次。”
沈令姜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把自己的事情通通说出来,告诉一个毫无关系的人。
秘密全都抖了出来,她有些怅然走开,回到屋内一个人待着。
过后留下一批人守在山中,她则回城坐等人上门,苏克仍旧跟在她身后,这会儿安静下来,不去逗弄她了。
大盛境内,即便是荒山也属于国家山林,由官府掌管,眼下有官府文书的话,恐怕夷平墓园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她把几人的听记本子通通看完,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下,“大长公主当真爱这片土地,才回都不久就又返回来。”
苏克瞧见她指尖在桌上的小动作,他又发现了她一个习惯,看着她脸上此刻笑容,暗自感慨,在山上快要崩溃的样子,转眼自信又回到脸上。
这样的沈令姜,如何能忍住不喜欢?
喜欢得要紧。
苏克跑沈宅跑得更勤了,仲宽不在,钱袋将要空空,于是天天去对门蹭饭,一顿蹭就顿顿蹭。
因他深更半夜的作风问题,起先所有人都不待见他,可耐不住苏克脸皮厚,愣是又把融洽的关系处回来了,整天跟蒋伯相同进同出,没事就去沈令姜那儿露露脸。
今日大门一打开,率先见到的不是苏克那张熟悉的笑脸,而是一脸谄笑的徐友昌。
等了两天,终于送上门来了,倒要看看越庵的人准备了什么法子,沈令姜恭恭敬敬把人请进屋。
“大人日后有事传我去县衙即可,怎能您亲自登门。”她看一眼徐友昌身后的几个人,笑了笑,“徐大人请坐。”
只开口叫徐友昌坐,身后那几个人也一并落座,沈令姜状似讶异地询问:“这几位是?”
徐友昌坐下,立即斜身介绍:“这位是越庵府衙的郑知事,这两位是赵府的管事。”
那三人坐在知县下首,像模像样地抬手见礼。
徐友昌又说:“他们今日前来,是为了前日沈姑娘你,与赵六公子的误会。”
姓郑的知事拱手,道:“那日在山脚下没能认出沈姑娘来,是小的眼拙,合该受姑娘一棍。”嘴上道歉,眼神却高傲得很,另外两个赵府的管事也一样,这几人,不认得沈令姜身份兴许就仅趾高气昂,知道她身份后眼里充斥着鄙夷。
沈令姜不理会姓郑的,只说:“桃夭,给徐大人上茶。”
桃夭恭敬地给徐友昌端上茶水,“大人请用茶。”
另外三人脸色一变,徐友昌这会儿明显比进门时还要开心,笑呵呵拿起茶喝,不再说话。
赵府管事哼笑一声,开口说:“说到底,姑娘与我家六公子的事就不是误会。”
沈令姜点头承认,“自然不是误会,我初到夷岚时就撞见你家公子要强拆我的房子,现在又带人来掘我母亲坟墓,强占别人墓地,就算是襄衣伯爵府的公子来了,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你岂敢诋毁伯爵府!”管事梗着脖子高声发难,“扶风山乃官府所掌,岂是你私人地盘?大长公主要为冕州百姓祈福,建造寺庙实乃为民为公,有官府文令,你还敢阻挠?”
沈令姜看向徐友昌,疑惑问:“徐大人,县衙何时出示了扶风山的寺庙建造文书?”
郑知事打断:“此乃越庵府衙出的文书。”
沈令姜冷然一笑,“扶风山归属夷岚县,要砍要伐也得县衙出示文书,即便越庵府衙大一级也不可跳了章程。”
“官府典章岂是你一介白身可置喙?”管事尖刻地讥讽,似乎她说了极为大逆不道的话一样,“此事王知府早已传书与县衙,只是驿夫途中出意外,没能提前送到。”
徐友昌含笑着点头,丁点不插话。
“眼下祈福在即,寺庙为重,知府大人得知沈姑娘的母亲也葬在扶风山,看在督公的面上,定会帮你另寻一处风水宝地迁葬你母亲,钱财方面你也不必担心,通通由府衙担负。”
“只是你与六公子之间的误会,还需你过府相解。”
闻言,沈令姜微微一笑,径自端茶喝,不予回答。
伺候在旁边的桃夭跟银霜听见这番话,立时出声:“还要我们姑娘上门给他道歉?门儿都没有!”
管事一脸傲慢,“沈姑娘可要想清楚,扶风山原就属官府掌管,私自开土下葬可是犯法的,误会解除你能避免牢狱之灾,知府大人也会开恩帮你迁坟。”
这下,沈令姜恍然大悟,“难怪你们敢如此推坟。”
亏她还猜想事情若闹大,官府后面或许会用稍作一点点补偿来堵住百姓的嘴,现在不追究他们的罪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呵呵,沈姑娘是个聪明人,想必自然懂得如何裁决。”
几个人脸上尽是得意跟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