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刀面确实不错,不过这个样式的刀鞘。”苏克再摸几下,随即插回刀鞘里,“这么华丽的东西,韩敬尧喜欢。”
“买给韩公子?”
苏克点头,“上回在西山的围猎赛,我输给他的彩头还欠着,后来……”他顿了顿,看向沈令姜,接着说:“后来序儿生辰,他也送了礼来,你应该也清楚我大哥在京中的境遇,序儿生辰,那些同僚派人送上门的贺礼,全是潦草的书画,笔墨都未干,有够敷衍。唯有敬尧那天亲自备礼来,你猜他送什么?”
“平安锁。”沈令姜在心里回答,面上不显神色。
“是一把平安锁,上头刻着序儿的名字,那小子有一手。”苏克笑道,想起侄子生辰那日,没有宴请任何人,那些自诩父辈相交甚笃的人,径自派人送礼上门以表“情谊”,那些贺礼,还不如不送。只有韩秀林,不知道从哪得知消息,亲手备礼郑重送来。
“所以,沈姑娘可否借我十三两?”
“……”原来她是要付钱听故事。
苏克长叹一声,忍不住又笑了,“我欠姑娘良多,攒一攒,日后加倍奉还。”
“三公子在盛都可是豪掷千金呐,怎么会没有钱。”
“花我大哥攒的钱。”
“……”
店掌柜也是第一次见这样,外表看起来像个世家子弟的人,啃兄长啃得如此理直气壮。
“十三两?”
沈令姜嘴角一撇,示意桃夭,“桃夭。”
“是。”桃夭掏出银子一并帮他付了。
苏克借钱成功,当即脸笑开花,连连道谢。
出来将近一个时辰了,沈令姜没有闲心再逛,回去时抄近路。经过一条路口时,苏克随意地瞥一眼,看见里面整条路泥泞不堪,跟外面宽阔平坦的青石板路有天壤之别。
他往里探视,不见有人踪迹,那条路似乎越往里走,道越窄小,房屋接踵相交漆黑老旧,走进去几十步恐怕路都要看不清。同在一片区域,按理说没可能有这种差距,这条街更像是应该藏在城西里头的贫民窟,他不由得有些好奇,“这是什么地方?”
桃夭脸色变得极差,“黑市。”
“这破地方是黑市?”苏克不相信。
“黑市不就是破地方。”
苏克看见桃夭脸上明显厌恶的神情,心知有端倪,他痞痞地笑:“桃夭姑娘,你的‘破地方’跟我说的,可不是一个东西。”
桃夭冷哼一声,不再回答,沈令姜的表面功夫很厉害,苏克没能看出她脸上有什么情绪,但他内心猜测,主仆俩跟这里头一定有什么关联。
“这条街从前贩卖香料,香味弥漫引马踏足,所以名叫香马街。”沈令姜声音平淡地说。
这时,从里头冒出来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她冷冷看一眼,继续往前走。那人像被吸干了精气,苏克“咦”地一声,又追在她身后,“后来呢?”
“后来战乱,里面卖的品种越来越多,最后就变成黑市。”
沈令姜潦草一句带过,一副对它毫无兴趣的模样,可她的毫无兴趣,反倒让苏克生了几分兴致。
战争祸乱期间,各处地方由寻常集市变成黑市,这种事情很普遍,但黑市最后的结果一般都有两种,一种是越来越壮大,地势越坚固,把手越严峻,另一种则是官府下场清理,又变回普通的街市。
而这条街却两种情况都不是,倒像是特意遗弃掉,为何如此?
真好奇呀。
苏克从前遇到好奇地玩意儿,一旦触达到敏感的界限,他就会立刻斩断好奇心,十分警觉果断抽离,从不让自己涉险。但现在,只要隐约与沈令姜有关联的东西,他就想挖掘,越想挖掘,越好奇,停不下来了。
苏克还在想怎么继续套话,转眼到家了就被阻拦在门口。
“三公子既已伤好,就请另寻住处吧。”
糟糕,赖不着了。
苏克噎了一下,“好歹今晚?我不想露宿街头......”
“怕三公子又欠我良多,还不起。”沈令姜笑眯眯地说完就进屋,命人把门关上,合得严严实实。
苏克就这么被晾在外边,“真干脆啊。”
兜风片刻,就见仲宽抱着他的大刀和两个行囊,迷茫地走出来,“主子,我被她们赶出来了......”
“我也是。”苏克滑稽地说。
仲宽顿悟,原来是主子惹怒沈姑娘了牵连他,“那咱们现在去哪,出城吗?”
“不走了。”巷子里现在空空荡荡就剩主仆二人,一个人影儿也没有。
苏克张眼四处看,发现斜对面那个小屋子,门外挂了个出售租赁的牌子,走过去打量,这个房子虽然破了点,但是离沈宅近呐,近得很。
苏克敲了敲木牌,笑了。
“主子,你要租房子?”仲宽自动忽略了出售二字,“不去查杀手了么?”
苏克点头,“杀手自有人帮我查,咱们还有多少钱?”
仲宽掏出钱袋,“总共就剩二十两。”
“足够了,官府挂牌价格应当不贵。”
“那吃喝也得花钱,主子,又要我去干活挣钱啊。”
“哪次干活我不跟你一起去?快走,去衙门,省得天晚了又要花钱住客栈。”
“可是你不是还想再去江南......”
“不去了。”
“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了,有比去江南更好的事情!”
“......”
主仆俩说着话渐渐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