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二哥,我得浪迹天涯啊……”他望着窗外蔚蓝的天空,讽刺的笑容凝固在唇角。
翌日一大早,苏克就收拾好东西,火速出城了,仲宽一并跟随,主仆二人一如来时的那样。
两匹马,两个行囊,轻装离开。
人一出城,缉察司就收到消息,刘胆笑得戏谑:“跑得真利索。”
沈令姜在一旁铺纸研墨,闻言也露出笑意,“二择一,可一已经磨练出鞘,陛下还会选二么?”
倘若真要挑苏家一个人出来,比起苏克,皇上眼下仍是更为信任苏绰才是啊。
“连你都看得出来,苏绰难道会看不出来?”
宣帝用苏克来点苏绰,他若再妄想继续赋闲下去,那么就选他弟弟来磨刀,反正苏家有的是人。苏克这趟盛都来的巧,正好给宣帝一个口子。
苏绰虽然也明白,皇上真正要用的人恐怕是自己,但他还是怕有万一,所以立马把弟弟赶出城。
北校司拿人一事,隔日就在百官当中传开,同样的,没有一个人关注是否真有戎敌出现在盛都,文武百官上下私议的,都是南校司、北校司、缉察司这三司之间的事情。
以敏阳侯为首的几大世家也都察出其中端倪,料到皇上是冲着绣衣卫去的,果然没过几日,由苏绰兼任绣衣卫北校司镇抚使的诏书就送到苏府上。
诸臣哗然,纷纷揣测,猜晓其中深意的人都开始做打算。
圣旨下达之后的几天里,苏府大门前的台阶快要被踩烂,登门拜访的客人走了一波又一波,当中属内阁文臣最多。
然而苏绰自领了圣旨,厚谢皇恩之后就足不出户,上任之前府上闭门谢客。携礼前来拜访的客人,全被管家婉言拦在门口,饶是如此,仍然有下官不断上门拜贺。
这一通热闹苏府可是很久都没有过了,头一遭这么热闹的还是在七年前,苏绰进京受封的时候,那个时候的苏家长子多风光耀眼,结果归京后被冷落至今。
一朝重用,忠勇侯苏绰再次回到众人的视野里。
“听说忠勇侯要上任北校司镇抚使了?”
“忠勇侯是谁?”
“你多大年纪?连忠勇侯是谁都不知道?”
”皇上此举,莫非是要撤掉缉察司?”
“难道皇上想要废刘……重新重用正臣?”
“若当真如此,陛下圣明!”
“那又如何,你们别忘了北校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探子跟察子有什么分别。”
“你们还没告诉我,忠勇侯究竟是谁,谁呀?”
“......”
这间茶舍没有厢房,全是用不透人的屏风阻隔出茶座来,沈令姜正坐在旁边隔断里慢慢品茶,将这几个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听进耳朵里,一群人聊到最后越发气愤填膺,掌拍茶几,高昂作声。
她微微摇头感慨,君王的一个心思,一个局举动,眨眼就能挑起官僚、百姓各层人士的争论、猜疑。事件轰动起来,再给有心之人搅乱一番,又能形成新的一场风暴,近日忠勇侯好坏参半的风评涌现,足以看出来舆论的能耐。
“忠勇侯乃镇北候长子,曾经骁勇无敌斩杀过无数契鞑戎敌,这都不知道,尔等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也说了是曾经......”
她放下茶杯,无声起身,绕过屏风另一头走出去。
她回到家又见阿翁早早回来,悠闲地在庭院中修剪花草,还哼着西南小调。缉察司近来清闲许多,阿翁面上的疲惫都退减不少,她没上前去打扰,转去后厨房了。
夜幕降临,父女二人闭门在屋内用餐。
今天是元宵节,桌上的菜肴丰富不少,皇上赏赐下来一份炙羊肉和一盘翡翠饺子,刘胆先依次品尝两口御赐的吃食,就去吃女儿做的汤圆。
她看到阿翁又换了衣裳,便问:“阿翁今晚还需进宫吗?”
刘胆“唔”了一声,同她说:“往后一段时日,我要长住在宫中,你在外当心,有事就传话给王衣,或者去缉察司找周廉。”
闻言,她有些迟疑地开口:“宫中......”
“陛下近来咳嗽加重,我得去敲打那帮伺候的奴才,也要盯着太医院那边。”说到这里,刘胆微微一顿,接着说:“陛下此次突然调任苏绰去北校司,想来也是因为龙体,为将来接位的皇子做好铺设。”
燮王本就属敏阳侯那一派,绣衣卫保持原样对他来说才是最稳妥,除非,皇上不意立他为太子。
难道皇上当真要册立六皇子?
沈令姜不可置信地抬头,话到嘴边又谨慎没有吐出。
刘胆心领神会地同她颔首,不作声继续吃饭。
她此刻心里有些兵荒马乱,那六皇子就是个小孩,羽翼未丰,怎么......是了,羽翼未丰,那么整个缉察司就得做六皇子的左翼,那右翼,就是朔北?
皇上当真宠爱六皇子到这个地步吗?
将御赐的两份菜吃干净,刘胆唤一声,等候在外头的王衣立刻进来,服侍他穿上氅衣。
看着女儿娇俏的脸庞,刘胆思索了一会儿,温声道:“姜儿,又一年清明了。”
她轻“嗯”一声,接着说:“今年要去一趟冕州。”
刘胆道:“是该去,耽搁两年,流云轩恐怕被风雨侵蚀不少,你今年多待些时日把那里修缮好,我拨些人手给你,用得上。”
沈令姜稍稍停顿了一下,点头答应:“好。”
小宦们掌灯等候在外面,刘胆修整好衣裳,临走前最后说:“近日空闲,这几天就启程去吧,倘若有事情,书信回来。”
沈令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