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圈养的废土。
“请将您的手放在玻璃上。”女士命令道。
温祈照做了。一秒,两秒……五秒,玻璃箱里的东西没有任何异常。
女士几不可见地咬了下唇——这是她遇到难题时的习惯性思考动作。
温祈瞥了眼她的脸色,又把另一只手放上去,试图加大受力面积帮助女士观察。
然而还是没有用。
半晌,女士叹了口气,但她的情绪很淡,面对这样的情况似乎也没多挫败,只道:“感谢配合,或许我应该耐心一点。”
她指的是再等等苏娜液的反应,挥挥手将温祈带离实验区。
温祈想,大概是因为他的香气被藏起来了,影响不到那个沉睡的大家伙。
女士的脚步声比他的重一些,大概是穿着特制皮靴的缘故,在空荡的走廊里嗒嗒作响。她的声音一丝不苟:“实验区旁边是会议室,再往后是居住区,你往后就住在这里。”
他们来到一处长到看不见边的半封闭区域,顶上有骨架撑的玻璃罩子,让长期处于高压状态下的研究员们不至于一直看不见光自杀。两侧的屋门像嵌在墙面里的一个个小方格。
温祈注意到有几扇门被打开了一点,里面的布局不像他根据书中描述想象的那样,有温馨的暖光和热气腾腾的饭菜,反而墙壁洁白的,桌子和床也是洁白的,就像这个研究院一样冷酷。
不少人已经下班,但他们依然在废寝忘食地工作,眼珠血红,却神采奕奕,好像在为一个愿用生命去探寻的结果而努力着。
这些人的眼神几乎不像普通研究员,而像狂热到疯癫的信徒。
相比起来,把他接回来的那位年轻的研究员简直纯澈的可爱,温祈甚至有些想念他了。
女士说:“因为前探官和前线猎人送回来的消息越来越不好,主城给了我们很大压力,一些人已经许多天没合眼了。”
温祈问:“研究院的目标是什么?”
“生物进化,或许结束末世也是,”女士随口道,又说,“其实没什么目标,瞎折腾而已。”
温祈点点头。
心想,他终于发现了自己和人类接近的品质。人类总为了听起来似乎不可能的事努力,而他知道自己可能马上就要死了,却还是想活着。
再往里,就几乎全是空房间了,这里的构造和刚刚路过的略有不同,但细看下也没什么差别。
女士把他带到了最末尾的房间。
温祈观察过,这个位置无论是打水还是走到大门都需要绕很长一段路。
“床上有吸氧装置,难受的时候用一点,我会每天来看你。”女士对他说完,就完成任务一样准备离开。
温祈欲言又止。
女士自己又想起什么,转头补充一句:“对了,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温祈试探道:“我能去看看‘扉页’么?”
女士匪夷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回绝:“当然不行。”
温祈动了动右手:“这个圆环可以解开吗?”
“也不行,”女士不疾不徐地说,“这个东西不是用来防止你做出什么危险行为的,而是为了保护你。不用担心,我也戴过。”
温祈一怔:“您也……”
女士细长的指尖转开手上的腕表,看了一眼时间,打断了他:“还有什么想问的?”
顿了顿,温祈还是选择了一个比较安全,也最让他关心的问题:“请问……这里每天吃饭都有黑面包吗?”
女士:“……”
女士:“有的。”
告别了女士,温祈打开门进入自己的房间,布局和其他人的没有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更冷清了一点。
温祈简单打扫了一下,铺好床。房间里没有窗户,他就把灯打开,随后抽出一本桌架上的书。
里面的文字晦涩难懂,温祈把眼镜摘下来擦了擦,然后靠在床头,像一个普通而安逸的租客那样,安静地度过自己的独处时间。
被藏在墙角的微型镜头动了动,对准了他。
这个镜头用的是望远镜的设计,镜身铁皮层层相扣,使用的柔软材质可以让它被随意调整角度,连接到遥远的实验区。
温祈毫无所觉。
几个研究员已经围坐在镜筒前,投射出的影像只有个大概的轮廓,但已经足够他们观察记录了。
赵院长进门时,正听见他们讨论记录,便径直拿过女士手中的表——原来那是个微缩的检测罗盘,翻看数据。
“这是他进入研究院以来所有的异变数值,”女士淡淡地说,“很遗憾,都是0。”
“怎么可能?”赵院长神经质地又翻了一遍,丢下罗盘来回踱步,“怎么会有异种完全没有异变特征。他可以自由控制,还是新的变异种?”
“或许是我们的技术不足以检测到他的变化。”女士说。
旁边的研究员接茬:“我比对过他和其他实验体的血液,初步判断成分似乎不太一样,罗琳说他的血液构造更像扉页的汁液,但实际上我认为……”
他面色凝重下来,对满屋子忙碌焦灼的人说:“他和人类几乎完全吻合。”
“应该说,他就是人类。”
——
即使搬家住进了研究院,温祈的生活依然很平淡。每天被抽几管血,问几个问题,带去实验区绕一圈再回来,然后看一下午书。
他的阅读速度基本上一天半就可以读完一整本四百页的书籍,温祈通过这个方法来计算时间。
研究院的黑面包比猎人和老者的都软一点,还加了糖,温祈很喜欢。他的食谱里有很多美食,但黑面包的做法和种类是最丰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