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郃野简单说了几句,接过利维匆匆忙忙递来的投射麻痹枪就要离开,忽然抬眼对上温祈的视线,脚下一顿。
温祈下意识躲了一下,柏郃野说:“做什么亏心事了,这么怕我。”
温祈心里默默回答,很多。
不过他当然没敢说。下一秒,就见柏郃野不由分说地伸手,把他外衣上的帽子兜头罩好,然后隔着衣服拢住他脑袋往后一转:“去后面。”
温祈被他推的一踉跄,再回头,柏郃野已经带着第四队离开了。
装甲车分隔了前线和后勤,非战斗人员被集中保护在一起,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举着望远镜密切关注着前线战况,利维医生对温祈道:“这是安德烈上校。”
他看起来很想聊一些有趣的事来缓和营地里紧张尖锐的范围。温祈问:“上校和将军不一样吗?”
“那怎么一样,能当上将军的,怎么也不是一般人,”利维医生说,“哝,最简单的例子,人类直接暴露在无扉页环境下,就算有水有粮,平均存活时间也不过只有十天。而柏少将,却可以撑过足足十五天!他的精神力强大到我们难以想象的地步。”
温祈微微睁大眼。
“想问精神力是什么?”利维笑了笑,“耐力,专注力,意志力,心态,考虑因素不少,挺变态的,猎人发明的数值。”
爆裂声源源不断,此时此刻夜色下或许已经有数不清的猎人牺牲,又有更多的异种葬身于猎人刀下。相比起来,这片区域安静而有序,仿佛短暂和平的净土。
温祈觉得人类的一切都很新奇。
对他来说,曾经拥有的记忆像一本晦涩难懂的书,还蒙着一片厚厚的毛玻璃。而由他自己慢慢了解的世界,就是这本书上的注解。
他还想问问别的,利维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兴致勃勃转移了话题:“说哪去了?我刚刚是想给你介绍这位安德烈上校,他原本很低调,却在上次清扫任务一战成名,所以柏少将才在这次任务亲自把人借调来。你猜猜,他是做了什么?”
温祈:“做了什么?”
“那次任务里,有一只靠嘴刺毒素污染的类昆虫异种,A级别,污染性强还难抓,接连弄伤了他手下四五个人,一戳一个准,最后一头撞到了他身上,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安德烈要殉职了。”
利维医生眉飞色舞的:“你看见他的胸肌没?那异种无往不利的毒刺在他这连个坑都没戳穿,被他一招胸肌夹手指,掰断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温祈:“……”
温祈眼睛睁更大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这的笑声太大,安德烈被惊动了,放下望远镜大步流星走来。
在温祈的印象里,这支在柏郃野带领下的队伍里的人性格大都比较活泼,但现在看来安德烈上校是个意外。
安德烈面容冷肃,面罩和他这个人一样硬邦邦的:“你又在编排我什么?”
利维举手作投降状:“我没有!我只是在聊天。”
因为利维的话,温祈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下,察觉到自己的失礼,他飞快地转开视线,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
安德烈无语地看着利维,警告他:“别带坏小孩。”
利维反击:“这话同样送给你。”
他们两个拌起嘴来,看样子关系很好。温祈默默挪到另一边,踩着之前猎人留下的梯子往高处爬了一点。
他没有望远镜,只能凭肉眼看远处的战况。装甲车和异种黑漆漆的庞大影子糅杂在一起,时而有火箭炮砸进混乱的战线里,杀伤力不言而喻,转瞬就会驱散一大片异种。
但战场上的空白只会持续短短一秒,很快又被更多的黑影填补上去。
已经有些暗淡的滞空光下,雾似的血腥气冲天,鹰在空中盘旋。
厮杀声、惨叫声遍野,高速运转的机械轰然作响,将这片天空烧成了紫红色,温度至少上升三度不止。
温祈攥了下手心,摸到一手黏腻的汗液。
面罩密闭性很好,温祈闻不到一点异种血液里的香气,但他知道入侵的异种快死光了。
现在大部分人都被调去前线作战,留在营地的也都有很多事要忙,就连负责看守的上校安德烈注意力也被利维引走了。
对温祈而言,此刻或许是离开的最佳时机。
但他偏头往后望了望,脚下却没动。
可能是因为老者的尸体还没带走,可能是他很多问题还没有被解答,也可能是由于担心全副武装的猎人,会在他行为稍有异常时就立刻出枪击毙。总之似乎有很多理由在牵着不让他走。
温祈再次看向战场,异种发出最后一声嚎叫,隔着薄薄的兜帽,先前那种要将人撕裂般的声音彻底消失在荒野中。
终于,安德烈腰上的通讯器发出“滴”的一声响,是有人在另一端按下了通话键。
温祈不由自主爬下梯子,朝安德烈走了两步。
万籁寂静,他听见通讯器里传来柏郃野微哑的嗓音:“作战成功,全体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