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涯喝得脑袋发昏脚步虚浮,在背了好几篇不知所云的文章后,终是趴在贺微膝上沉沉睡去。
翌日。
天边刚笼罩上一层深蓝,房门就有了动静。
望涯不得不早起,她还得到大理寺当职,于是蹑手蹑脚起身回到住处,换上官袍,再揣上几个饼子,见王驰去了。
“王大人不在。”房门前洒扫的小吏说,望涯又问原由,他有些不耐烦,将抹布丢进水里胡乱搓了一顿:“还能为什么,又病了呗。”
他这么一说,望涯才想起来这确实是王驰的作风,三天病两回,先前夏珏案子里算是运气好,奇迹般地康健了好些时候。于是作罢,开始盘算着散衙后提上礼品登门拜访。
“虑之。”黄寻路过,再早些时候他也来找过王驰,同样是无功而返。
“绍辉兄。”望涯这才发觉有好些时日没见过黄寻了,于是二人一道走了一程。
“听说临江府的案子有些复杂?”黄寻看了卷宗以及公文,是很复杂的,还涉及到一府通判,往后还要将这位通判提到大理寺来审问,只是张行简不在,王驰又病着,许多章程就都走不通了。
“是,北栖太猖獗。”望涯不由得想起沈定西,据说他们传来过一份捷报,赵俨龙颜大悦,一挥手,赏赐就同流水般涌进沈府,让沉寂多年的沈府再次门庭若市。
黄寻叹出一口气,忽然想起什么:“近来洪春和柳丰可有书信于你?”
望涯摇头,拢了拢衣袖,感觉这两位像是很久以前的‘故人’了:“没有,他们还好吗?”
黄寻一笑:“洪春还是老样子,一封信里有六成是在骂骂咧咧发牢骚,最后才是一大段问好,也总有让我代他向你问好的,只是你我忙忙碌碌,总是错过。至于柳丰,字里行间的倒是比从前稳重不少,偶尔提起你同宋知,也说怀念从前呢。”
二人一路走着,秋风乍起,卷起几片细碎的枯叶在地上盘旋了几个来回。黄寻又想起一件事情了:“对了,过几日休沐,你同我一道给石寺丞贺喜去。”
望涯又是一头雾水:“石寺丞有什么喜事?”
“又有儿子啦,晚些时候大抵就会四处派帖了。”
“成。”
“那就说定了。”黄寻走后,望涯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何宝驹不在,梁佑生告假,其余的也各忙各的,唯有望涯闲得发慌,只好读书。
如此过了几日,便是休沐的时候了。
望涯趁着天气好,将窝挪回了修缮好的望宅,又照着贺微抄录的单子备了些礼,一一将修缮宅子的人情还回去,这还没完,除去石寺丞的喜事,另外又有同僚的母亲过寿,同样是要备礼的,再有王驰重病,还得寻个良辰吉日前去探望,免不了又要备礼。
一套流程下来,她竟比当官前还要穷。
天底下哪有这个道理的!?
一旁的贺微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出海的货物凑了六成,其余四成就等贺川同商会的人协商,要是谈得下来就能运货到新州了,若是谈不下来,拿这六成的货也能走。至于船只,她决定暂时租借船坊的,否则要是重新造一批,恐怕得等到明年冬天才能下水,后面夏天才回本金。
望涯仰头看着重重乌云,忽然听见一阵动静,是小贝在追逐一只灰扑扑的蛾子,不仅没扑到,反倒在草地上翻了两个前滚,最后一个摆尾,将才植好的翠柏扇得歪斜。
“嚯!武学大师。”望涯由衷叹道,转头看向贺微:“把它送到北疆打仗如何?”
贺微放下算盘,将狗捞进怀里,秋收似的从它身上摘下数不清的草籽:“我看极好,说不定还能当个小将军。”她将丰收的草籽递给望涯,望涯再随手一撒,便听贺微笑道:“人家是嫌杂草多,你是嫌杂草少,怎么,还想在这儿养匹马不成?”
“好主意。”
贺微撒手,‘小将军’便重获自由,不消片刻又是一身杂草了。
“对了,你不是吃喜酒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回来?”
望涯弯腰从地上捡起一颗圆滚滚的石头把玩:“一言难尽。”细说起来,这算是她头一回参加同僚间的宴席,结果却不怎么美好,甚至叫她心里发怵,倘若还有下回,必是要斟酌斟酌的。
望涯是同黄寻一道去的,刚开始还一切正常,贺礼,唱祝词,看小孩抓周,接着就是同僚间相互敬酒,正当她要敞开肚皮吃席时,有一嘴角长痦子的男人举着酒杯过来了。
她不认识,面上从善如流,接受了他的一通马屁,再按章程谦虚上两个来回,心里已经琢磨出来他的下一步了。
果然,他开口道:“望司直可曾许配人家?”
黄寻一怔,随即将他推得后退几步,正要骂人,就听望涯笑道:“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