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雨水顺着沟渠汇入江河,有些则顺着砖缝淌进了赵邕的地牢。
他抬手探了探潮湿的墙壁,忽听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赵邕仔细辨别着,此声同平日里给自己送锦衣或吃食的狱卒不同,可也不陌生,上回他送来一小个布包,另外还有一句话:“这是小望大人送来的。”
布包里是一支鎏金的簪子,上头的纹样很稀奇,但赵邕见过许多次。在冷宫里时,母亲唯一珍视的物品就是那口小小的妆奁,上头就刻着这样的纹路。
望涯这是想做什么?
当时他想不明白,甚至想过她是在讥讽自己的生母,然而略微思考,便知道这不可能,除非她疯了。
“殿下。” 孙狱丞这回两手空空,因为他并非由望涯差遣,而是听命于赵邕,也不知望涯是怎么知道的,竟辗转托他给赵邕送东西。
“近来如何?” 赵邕捏起桌上的信纸将手指擦干净,又将它揉成团砸向墙壁。
“回殿下,夏珏貌似要遭殃了,今日圣上下旨,重审冯辉,并立案,严查夏侯爷。”
赵邕的目光停留在桌案上,那儿静静躺着望涯送进来的簪子。
原来是这个意思,她要替母亲昭雪。
赵邕忽然一笑。
当然不会这么好心,她想借此机会从自己这里得到些东西。但那是什么,宽恕?钱财?亦或知道张氏即将崩塌,开始识时务了?
“下去吧。” 赵邕道。
孙狱丞的脚步渐行渐远,牢房里再次回归寂静。
赵邕起身,从桌上拾起簪子,脑海里再次浮现出赵俨的模样。
他只在乎自己,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最疼爱的儿子。
“您还能安坐几时呢……”
————
大理寺狱。
望涯领了王驰的差使,来查连七。
实际上,在朝会进行时,艾推丞就已经审得七七八八,此时正在等待上头的指令,左等右等,等来了望涯。
“望司直,这些就是了。” 艾推丞起身行礼,侧身示意桌案上的口供,一旁的书吏赶忙将其拿起来递到望涯跟前。
望涯从头查看一番:“有劳。” 接着带着口供,回头找王驰复命去了。
“王大人,这是连七的口供。”
王驰接过,仔细查看着,接着有人从外头进来:“大人,都备好了。”
“嗯。” 王驰起身,正了正衣冠,接着对望涯道:“走。”
与此同时,谭八正倒在血泊中,他的左手被齐肩斩断,血涌不止。
夏珏则端坐堂上,一旁的侍从端上一盆温水替他净手。
“还真是块硬骨头,姓望的给了你什么好处?”
谭八几乎快要昏厥,但仍咬牙不吭声,接着就见夏珏起身从他身边经过,只留下一句:“收拾干净。”
他不能杀了谭八,因为还要留着,同望涯谈判。
“大人,大人!不好了,大理寺来了!” 话音未落,门口处从外涌进来许多人将其团团围住,望涯走在后头,一脸歉意地做着不歉意的事。她将公文在夏珏面前晃过,上头签署的可不止大理寺,不过是他们先行而已,再往后还有刑部以及兵部,热闹非凡。
望涯仍是客客气气:“侯爷莫怪,这是公事。”
不等夏珏说话,她继续道:“大理寺查案,封锁门窗,家中女眷不得踏出后院,仆人一应接受盘查,其余男丁,请到先到堂上,没有准许,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违者就地处决。” 望涯转头对夏珏道:“请。”
夏珏走在前头,望涯的目光则停留在了他衣摆上的血迹。
他杀人了?
王驰的马车在望涯清点完人数后到达,此时,望涯女官的身份就便捷许多,原本后院这种地方官员想要搜查还得斟酌一番,然而现在有了望涯,这种差事自然而然就落到她的手里,这也是她一开始就想做的。
夏珏想拒绝也找不到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