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涯答:“我不知。” 说话的人约摸而立之年,因火气上头,涨红了脸,又听她道:“看来你知,如此这屏风就送你罢,回去以后,同令堂共处一室时可以用上,毕竟,男女大妨嘛。”
双方剑拔弩张时,石寺丞出面:“罢了罢了,这东西出现在这儿确实多余,来给我,我拿走。”
那人冷哼一声:“怕是多余的另有其人。”
望涯点头,深以为然,目光停留在对方脸上,笑道:“对啊,另有其人。”
“你什么意思?!” 那人面色更红,怒目圆睁。
望涯自知得罪同僚没有好处,但今日不得罪他,改日就会有更多人来同她说‘男女大妨’的道理,干脆一棍子给他敲疼了,往后张嘴前才好三思,不至于满嘴喷粪,臭气熏天!
白脸抄起镇纸,‘刷’地站起身来:“你们的嘴都是租的着急还是不是?看没看见那一堆活?吵吵个没完,要吵到圣上面前吵去!”
望涯不知道,梁佑生是武学出身,在场的没一个打得过他,加之他是真敢打人,先前把人打得辞官回乡了。因此他一开口,知情人都纷纷闭嘴。
石寺丞心惊胆战,转头安抚梁佑生,又道:“诸位都是同僚,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梁佑生放下镇纸,瞥了眼望涯:“跟我出来。”
望涯虽不知前情,可看着他拿镇纸凶神恶煞的模样,便也知此人不好招惹,于是静静跟在后头,内心早已万马奔腾,脑袋里着急忙慌寻找出路。
二人一前一后到了牢里,见了狱丞,审讯室里另外还有两位评事,他们连忙起身行礼:“梁司直。” 话音未落,转而向望涯行礼:“这位应该就是望司直了罢。”
望涯颔首。
原来梁佑生这是带她学习来了,司直为寄禄官,通常会派到地方上,并不过多参与本寺事务,不过有时也会随评事参议疑狱或披详法状。
眼下断的这桩案,名为秋云杀人案。
秋云年方十三,被亲爹以几担粮食的聘礼卖给了邻村的老光棍包二,新婚当夜,秋云逃跑未遂,被包二锁进柴房,拜天地时才用麻绳拖着出去,又被按头成了亲。
她对这桩婚事不满,更愤恨包二,于是趁其醉酒熟睡时,持柴刀行凶,导致包二身中多刀,但大多是不致命的轻伤。
但却被判了斩监侯,提交大理寺复审。
梁佑生转头问:“望司直认为该如何判决?”
望涯先看州府提交上来的文书,上头记录,包二腹部中了两刀,手臂、大腿等地皆有见血伤,后续好好将养并无大碍,但州府着判重伤。
“包二虽受伤,但牙齿、口鼻、双目,以及脑袋既无损伤也无出血,因此,此判重伤并不妥当。既非重伤,‘斩监侯’就更不妥当了。包二以绳缚之,强迫秋云与之成亲,此举有威胁绑架之嫌,然,秋、包两家定亲在前,因此包二不构成绑架,但行径不妥,造成秋云不满,可行凶时,二人已然是夫妻。既是夫妻,又有矛盾在前,便不能算是谋害罪。或许,杖二十较为妥当,加之夫妻不和睦,当着判和离,秋家退还聘礼,并偿还损失。”
按照律令,轻伤着判杖八十,可秋云一个十三岁的小娘子,这又同斩刑有什么区别,因此望涯只好拿‘夫妻’做文章,以此减轻罪罚。望涯不禁想,换她会怎么做,大概,会一刀毙命,然后收拾细软跑得越远越好。
梁佑生点头,倘若单纯是一人故意砍伤另一人,轻伤杖刑,重伤或斩或徒,然而二人是夫妻,情况就变成了妻子对夫君造成的伤害,因此,杖刑最为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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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望涯已然换了寝衣,正欲读书,忽听前院传来一阵敲门声,只好起身查看。
来人自称吕六,是邓昔的亲从,手上拿着的是邓昔的拜帖,另有一份礼单。
帖子望涯收下了,但礼单坚决不收。
自从猜测邓昔是冯学士的亲故后,望涯就不再着急追查徐十三的事情了,她想扳倒西亭侯,但也没有到急火攻心,慌不择路的地步。邓昔此番进京,借的是替生母寻找良医的由头,因此他是待不久的,除非皇帝忽然降下圣旨,召邓氏回京。
望涯回到屋内,将拜帖随手一放,不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