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李银没记错,这事也就是今天晚餐前乔治为了放球棒进储藏室,薛凡点短暂地提了一嘴而已。
薛凡点果然不明所以摇头。
正想说“没有”便自己也转过弯,蓦得瞪大眼睛惊呼:“卧槽……”
对啊……
李银从头到尾都没闻到过气味,只有他闻到了,而他又只跟李银说了,而且用的是中文……
“卧槽卧槽!”
薛凡点又忍不住低叫了两声,下意识看了眼李银紧闭的房门,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
“乔治听得懂中文啊!!”
李银先前冲冷水澡没觉得冷,现在倒是真心实意觉得身上开始冷了。
薛凡点简直头皮发麻,立马站不住开始原地打转复盘:“那岂不是我们蛐蛐他的话,他全听见了!!我靠,包括今天车上,我还说他带我们绕圈,还有饭桌上……难怪突然主动摊牌承认呢我天……我们应该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薛凡点是没说的,但李银知道自己说了。
他一开始不怎么跟乔治说话的确是因为不喜欢他,但后来知道的越多,就越觉得说多错多,还是尽量降低存在感,让薛凡点去打掩护应付就好。
可谁承想“露馅”在了最没防备的中文上。
别的不提,光是听见他认出瑞典女背包客那段就已经够值得注意了,难怪乔治从摊牌开始便频繁看他……
“他明明听得懂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这搞得人好尴尬,是故意想听我们有没有说他坏话吗?”
薛凡点走着走着就坐到桌前的椅子上不动了,两眼发直,端起李银桌上的牛奶就要一口干:“不行,你的牛奶借我压压惊,以后真不能再在他面前乱说话了。”
李银却是神情一顿,视线骤然落到薛凡点手里握着的牛奶杯上。
牛奶,牛奶……
轰一下,李银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血都凝固了。
站在原地张了好几次嘴都没能发出声,竭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薛凡点椅边道:“……要装作不知道他能听懂中文,也别问他,表现正常点。然后我现在要出去一下,如果乔治等会儿出来了问我怎么不在,你随便找个由头,其他的等我回来再给你说。”
薛凡点一时被好友正颜厉色的模样震住。
要知道李银鲜少如此整肃,更少一次性|交代这么长一大段。
他满腹不解。
可没等他问出口,好友已经扯下脑袋上的毛巾,径直转身从房间离开。
…
李银起初从乔治屋子里出来还能维持快走。
可等出了院子,他脚上立刻等不住了,踏出第一步便开始跑,直直奔着隔壁过去,全然忘了脚踝还有扭伤。
外面晓风残月,寒蝉凄切。
头顶铺开的夜幕黑沉沉压下来,像一张被浮词精心罗织的大网,将所有踏进这个小镇的外乡人都紧紧攥进手心。
李银在跑去奥布里家的路上,简直要被自己蠢死。
谎言再怎么精心圆,也不可能天衣无缝,乔治其实早在一开始就露了马脚,只是他竟然一直到了现在才想到!
奥布里是乔治的邻居没错,可也是南塔镇上各农场肉蛋奶对外的经销商。
他能帮乔治送客人,借的就是拖送肉蛋奶去城里的这么一脚顺路。
这事放一年前可能还说得通。
可今年通货膨胀,物价飞涨,老百姓兜里没钱,全国各地的牛奶都在因为产能过剩只能倒掉,他奥布里能上哪儿卖?
要真有生意可做,真有渠道能销,今天他们也就不至于被人水电工提着桶上门硬塞了!
等李银跑到奥布里家。
那幢房子依旧和之前一样门窗紧闭,熄着灯。
他上次只是看见农用货车没停在院子,便当奥布里确实是送人去了,不在家。
可实际不在家的可能性有很多种。
李银站在院子里一阵环顾,最终目光锁定在门口的信报箱上。
想也没想便过去一胳膊肘给那老旧的信报箱直接怼开了,里面未取的信件果然如雪花碎片哗啦啦掉下来。
李银感觉自己翻信箱的手都在抖。
随机从中间拿了几封出来看寄件时间,都是最近两天的。
然后他就再翻再看,再翻再看,直到把所有信件全部看完。
发现寄件时间最早的一封是一个月以前,但更早的也就没有了,剩下全是一月前到现在的……
那也就是说。
奥布里根本不是最近几天为了送所谓的女背包客才不在家的,而是早在一个月以前,他就已经从镇上离开了!
度假也好,去其他州串门看亲戚也罢,总之这房子空了不是一天两天。
而奥布里并非没有取件阅读的习惯。
不然这个信箱里会出现时间跨度更大的信件,可现在实实在在只断档在了一个月前。
奥布里家住得靠里,镇上其他人不知道他的行踪也许正常。
但乔治能不知道吗?他到底是要怎么托一个已经早就不在家里的人帮他送背包客??
那么既然背包客没走。
他们为什么没碰上,乔治又为什么说人走了?
答案不言而喻!
李银几乎立刻回想起薛凡点无意在车上打开的电脑视频,抬手便没忍住又在信报箱上锤了一下。
他总算是明白那头狼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跟着他们不肯离开,甚至连餐饮店里撕薛凡点裤脚,以及忽然不告而别地疾奔也都看明白。
因为他妈的,现在这个问题比什么听不听得懂中国话严重多了!
狼反常,是听见了他们要去“老乔治”家!!
…
李银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回去告诉薛凡点。
他之前还想着今天晚上和薛凡点商量出一个合理的借口搪塞乔治,能让他帮忙借辆车提前放他们走。
可现在别管什么借口不借口了。
他们哪怕是连夜收拾行李用腿偷溜,也要把乔治家到镇口的这二十公里路走完。
可事实是等他重新跑回乔治家,一把推开自己房间隔壁的客房门进去。
站在里面等他的却不是薛凡点,正是乔治!
那人身量高大,就那么生硬地杵在窗边也没开灯。
一见他回来,晦暗不明的视线便直勾勾投过来,问:“你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