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危机四伏,各处要塞都有双方的兵马把守,一不小心就可能落入敌军之手,按理说,现在的祝余城,一个苍蝇都不能活着出去。
佟副将面色古怪的看着她,“现在我们怎么办?人数差距太大,肯定不能正面迎敌,为今之计,只能守,拖到援军来,再另做打算,我们最多能拖到晚上。”
宁辞到底是个名义上的指挥使,虽然他们再不情愿,也不能不承认这个事实。现下还是得她来思考应对之法,她深吸了一口气,从腰间取出一方手帕,擦去了额头上那层细密的汗珠。
马蹄声震耳欲聋,她在一片嘈杂中渐渐清明起来,捕捉到了一丝线索。
人既然不在地上,还有一种可能,一种最容易被人忽略的可能,那就是地下。
自古以来,两军交战都是兵不厌诈,有人声东击西,有人水火攻击,有人使用空城之计,有人欲擒故纵,战场上,军师们使劲浑身解数,恨不得十八般武艺全部用上,只为赢得一场胜仗。
祝余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不会不明白狡兔三窟的道理,宁辞猜,他们一定是从很多年前就开始挖了地道。
这是众多办法中见效最慢的一种,同时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一种。
打通地道完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最主要的是时间,战场之上,时间是最刻不容缓的,失去了先机,有时候就失去了嬴的可能。所以宁辞刚开始压根没往这上面想,毕竟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但是想通了这一点,紧接着另一个问题又出现了,他们自己进了密道却没有告诉宁辞他们,把他们留在地面上,显然是不信任他们这群京城来的人,这背后又是什么原因呢?他们不信任离王会派人来救他们吗?
宁辞没了头绪,她正了正头上的斗笠,极目远眺,城墙下有一大批人马正在向祝余赶来。
她听着愈来愈近的马蹄声,对着佟副将吩咐道,“你现在去挑选出三支精兵,一支大概四五十人左右即可,要尽快。”
佟副将也知情况危急,刻不容缓,不疑有他即刻动了身。
“一会我们兵分三路,我带一队向北对方补给,张将军带一队向东每隔半个时辰骚扰对方一次,佟副将带剩下的人向西放火烧了对方粮草物资。城门交给昭宴,一定要守住,这边固若金汤,拖几个时辰不是问题,一切等我们回来再商议。”
宁辞继续将任务交代下去,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听起来没什么分量,但在此刻紧急情况的衬托之下,倒让人感到安心下来。
雨还是没停,淅淅沥沥的,似乎无穷尽,让人心生烦躁。
这一次,换了宁辞站在城墙之上,她戴着白色的斗笠,与城墙之下的人遥遥相望。距离太远,双方的表情都隐在了浓重雾色之下,叫人看不真切。
斗笠把人遮的很严,但谢谙就是一眼认出了她清瘦的身影,凭借直觉。
那一瞬间,谢谙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身下的战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情绪的波动,突然厉声嘶鸣起来。
谢谙扯紧了缰绳,使劲一拉,骏马被他拉起身,后蹄堪堪停住,马蹄达达,掀起尘土飞扬。
他戴了半张面具,冷峻的侧脸扬起一个绝佳的弧度,骨相优越,五官深邃的人,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让人感叹俊美无铸,风华绝代。
裴寂在他身后,跟随他的视线仰头望过去,自然也凭借他的反应认出了那个人影是宁辞。
谢谙定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裴寂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直言不讳地问道:“若有朝一日,她将剑锋指向了你,你也不后悔吗?”
他的神色晦暗不明,先是皱紧了眉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任由眉头慢慢被清风抚平。
他的嘴角蔓延出一抹笑意:“纵是粉身碎骨,也甘之如饴。”
末了,补充上一句“你没有心爱之人,这种感觉你不懂。”
裴寂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我堂堂一国国师,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如今顶着被凉王发现的风险,暗地里跟着你来了战场帮忙已经很够意思了,还要被你这般的扎心窝,属实是过于残忍了,好吗?”
谢谙歪了歪头,避开裴寂的视线,假装没有听见,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抹白色的人影上。
裴寂撇了撇嘴角,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对他无可奈何。
爱恨都是奇怪的东西,有的人心腐烂,有的情深刻骨,说不清的,也道不明。
谢谙的想法很简单,他这一生,与她的羁绊太深,若是不能同白发,但结青丝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