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陛下身侧最信任的红人李内侍此时就在王府内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丹陵。
“而且李内侍是奉陛下之命连夜赶来丹陵给辛夫人送药的,据说啊,在路上跑死了三匹马呢!”身边的年轻侍卫很夸张的说,“但这一切仅仅是为了一个殿下曾经的乳母,这是何等恩宠啊!”
她兀自嘀嘀咕咕的说完,可身边的人却难得的没有一点反应。侍卫感觉到了有一点不对,于是便闭上了嘴,转头朝着旁边看去——
只见身边往日生龙活虎神采奕奕的人,此刻却如幽魂般在路上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
少年头发乱糟糟的,脸色苍白,呼吸也十分粗重。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她费力的掀起眼皮,小声说:“姐姐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侍卫站住脚步,下意识拽住了少年的手。
“等等——”
滚烫到几乎灼热的温度迅速沿着指尖蔓延而上,她大惊失色,立刻拢住了少年摇摇欲坠的身体,“怎么这么烫?你在发热!”
“啊?发热?”可偏偏那傻孩子还满脸不以为意,“我还以为是我穿多了……”
又拉又拽的将少年拽回到住处,侍卫担忧的看着她,“要不要我帮你找个医士过来?”
少年脸颊红扑扑的摇摇头,没心没肺的呲牙一笑,“不用,我睡一觉就好了……这回就麻烦姐姐了,下次,下次我帮你值。”
“好了好了,现在说这些干嘛,下次再说,你先好好养病。”侍卫摆摆手,刚想开口把她轰进去,身后却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你们不当值,站在这干什么?”
严肃的声音响起,侍卫看了一眼无力的靠在门上的少年,主动开口解释:“侍卫长,叶二在发热,我送她回来休息。”
“发热?”冷云仲愣了一下,伸出手在言黎的脑门上一贴,又缩了回来,“确实很热。”
“怎么了侍卫长,你找我有事吗?”言黎换了个姿势,像是已经站不住了似的。
“哦,一会有客人要来,我本想让你在殿下身边陪侍的……”冷云仲的目光落在她惨白的嘴唇和被烧红的脸,思忖着说道,“但你现在生病了,那就算了。”
侍卫好奇的问:“什么客人啊?”
“别多嘴,”冷云仲横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言黎,留下最后一句话,走了,“你一会如果还能起来,就站在侍卫中吧,陪侍不用你了。”
言黎望着她的背影,小小挣扎了一下:“我可以……”
“你可以什么你可以!”不近人情的冷面老大走了,侍卫也变得欢脱了一些,当即伸手将言黎往里面轻轻一推,“快进去睡觉!一会我会去找叶二和胡凉她们说一声,让她们回来照顾你。”
门外脚步声远了,言黎静静在院中立了一会,随后脚步虚浮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就在她裹着被子陷入沉睡之际,王府内开始一点一点热闹了起来。
侍从、小厮、管家、侍卫……几乎王府内的所有人都脚不沾地的在路上穿行,这一切与往常大不相同的忙碌似乎并不是为了迎接那四个即将到来的“熟人”,而是为了此刻就住在府内某处的那一位当朝红人、皇帝近侍。
抱着锦盒路过住处,戚斐想起刚才那侍卫口中的话,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将身边的人打发了,自己则转过身,悄悄摸进了院里。
屋门没锁,她轻轻一推便开了。
屋内不出意外的散落着各种千奇百怪的小玩意,掉了一边翅膀的竹蜻蜓可怜的歪在桌子上,旁边躺着的新竹片证明它的主人曾要努力修好它。
视线望更深处挪,床上鼓鼓囊囊窝起的一团被子正在均匀的上下起伏着。戚斐压低脚步,努力将声音放到最轻的走到床边。
她犹豫的看了一眼被子,最后还是决定缓缓的行动了。戚斐缓缓的伸出一根手指,缓缓的捏住被子的一角,再缓缓的揭开……
热呼呼的被子里,言黎睡的正香。她皱着眉头,汗湿的鬓发乱糟糟的贴在额头上,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只抖着羽毛的小鸟。
戚斐在床边蹲下,用手轻轻的贴了一下可怜小孩的脑袋——依旧如来报信的侍卫所说般滚烫。
似乎是有所察觉,言黎在自己搭好的鸟巢中动了一下身体,又转了转眼球,然后睁开了眼。
戚斐将手向下一按,下意识帮她掖好了被自己打开一角的被子。
言黎和戚斐大眼对小眼的反应片刻,旋即迟钝的眯了一下眼睛,声音沙哑地开了口:“你怎么在这?”
看着她泛着水光的眼睛、红彤彤的脸颊,戚斐不自觉的放低了声音:“我来看看你。”
言黎小小的“哦”了一声,倦怠的阖上眼皮,如同梦游般,从喉间溢出飘渺的字眼:“好吵,外面在干什么……今日来的是什么客人?”
“昨日晚上有个皇宫来的近侍来王府给辛夫人送了药,好像是要在这里住几天,”戚斐耐心的解释道,“图武那几个人听说了,便要来拜访,现在正在准备宴会呢。”
“招待他们几个人,要这么麻烦吗,”言黎裹在被子里,懒洋洋地拖长声音,“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