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冲动……不要贸然反抗……这个人看起来会比那个畜生更难糊弄……听听她想干什么……适时露出一点防备的模样……自己是个小孩子,不能太戒备,却也不能一下子太信任……那样只会让她觉得假……适度的傻……适度的相信……这样就够了。
言黎一矮身,靠着小姑娘坐了下来,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瓶子递给她,“你藏的那些药没用,用我的。一次少抹一些,好的便慢,也更不容易被察觉。”
黑暗中,小孩子的身形僵了僵。
“我很累,你再不吭声,和我一起来的人就要找到我们了,”言黎学着她的样子将下巴搁到膝盖上,声音中带着疲惫,“她性情耿直,一丝不苟,没见过什么龌龊和黑暗。但我想,有的事还是咱们两个单独聊聊比较好。”
听到这话,小姑娘沉默了一会,就在言黎即将不耐烦的时候,她终于开了口:
“我叫乌牧,是被他从人牙子手里买回的来的,”小姑娘轻声说,“我从五岁就在这里,家住在哪……我不记得了,只记得我的家门口有一片很大很大的芦苇荡。”
言黎又问:“他为什么总是打你?”
“因为我没有对来往的食客笑脸相迎……因为我没有对他卑躬屈膝……因为我不和其他小厮伙计一样对他百依百顺……”乌牧面无表情地说,“理由太多太多了,多到数不过来,要我一个一个告诉你吗?”
没想到这小姑娘说起话来竟是这副模样,言黎讶异了一瞬,随即又觉得正常,一个能一声不吭扛过无数次挨打的人,又怎么会是一只温驯的兔子?
她笑了笑,“你想我帮你吗?”
乌牧黑漆漆的眼睛一点点落到了言黎脸上,像只小狼。她幽幽的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真的会帮你?”她颠三倒四的说了句废话,又笑眯眯的说,“好吧……凭我也讨厌他,这行不行?”
“讨厌他的人多了去了,”乌牧冷笑一声,“可他们不照样都没有把他怎么样。”
“……也对,”言黎被她说服了,她歪头想了想,说,“那你知道昨天他先被石子绊倒又被人指着鼻子骂,最后还被粮晓斋的人发现偷东西的事情么?”
乌牧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畅快,“知道。”
“那都是我干的,”言黎耸耸肩,“这个够不够?”
“你干的?”想起昨日那男人浑身是土的被人指着鼻子骂得狗血淋头的模样,乌牧就忍不住的想要弯起嘴角,“做的不错。”
言黎彬彬有礼道:“谢谢。”
像是想起了什么,乌牧忽然凑上前来,仔细的看了看她的脸,“好吧,我相信你了,我对你的脸有印象。昨天他恼羞成怒的想打你来着,但被人劝住了。后来你走了之后,他在店里骂了你很久。”
“骂我又不会少块肉,”言黎说,“但他那几个跟头可摔得不轻,我放的那些石子他每一块都踩中了,蠢得要命。”
乌牧眉毛一挑,咯咯的笑起来。
笑声逐渐停下,她捂住发痛的脸,不自觉坐的离言黎更近了一些,手指碰到了她腰间的刀。
乌牧顿了一下,小声问:“你会武吗?”
“我可以帮你杀他,”像是知道了她下面要说什么一般,言黎道,“但我想你会更喜欢亲手解决他。”
乌牧沉默片刻,说:“可我不想用我的命去抵他那一条贱命。”
言黎往后靠了靠,用肩膀抵住了凉凉的墙壁。她看着乌牧头顶的三个发旋,慢悠悠道:“他的死和你一个瘦弱小孩有什么关系?你杀他?怎么可能……街坊邻居都看着,如果你有反抗的能力,又怎么会被他虐打那么多年?”
话音落下的同时,乌牧的眼睛陡然燃起了火光,像是终于找到了猎物的狼,只待下一刻便会从黑暗之中冲出,将它的喉咙瞬间咬断。
在晃晃悠悠的火光中,孔砚成看着眼前轻轻颤抖的小身体,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是那家食肆的老板打你?!”
乌牧咬着唇,点了点头,将捋到胳膊的衣袖放下。
“这、这、这简直就是——”孔砚成憋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猪狗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