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骨、看相、算卦!十文一次,童叟无欺——!”
脚步一顿,言黎叼着嘴里的酥饼转过头去,精准盯住了声音来源的方向。
这条街位于城中,只从路边的每一家摊贩旁围着的百姓就能看出这里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段。可唯有街角处的那一张小木桌却无人问津,寂寥的完全与四周热闹割裂开来。
言黎转动眼珠,将目光落到摊子上思索一会,旋即恍然大悟。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破破烂烂的布招牌被风吹得一直刮,不断碎成马尾巴的末端扫到桌后坐着的人肩上……而那人身上穿的衣服也与街边倒着呼呼大睡的乞丐并无两样,嗯,可能还要更破些。
可话本子中常说,往往在路边最不起眼的才是隐藏在世间的大能,十文钱也不算贵,要不要试一次呢……就当她心痒痒的正琢磨时,忽地对上了一双烁烁闪光的眼睛。
算命人抬手将乱蓬蓬的头发拢到耳后,捧脸望向言黎,声音中带上了满满的诱哄:“少侠!少侠少侠!我看你根骨不凡,往后定然是栋梁之材啊!来来来,让姐姐帮你算一卦……或者摸一次骨也行!我师承孙得准大师,是她老人家的第一百八十九代亲传弟子呢!”
一百九十八代亲传……听起来很厉害啊。她三口两口将酥饼塞进嘴里,蠢蠢欲动的向前迈了一步。
身后,陆明晞也将目光投了过来,没制止,只说:“想玩就玩一次。”
这下,有了一个人的肯定,言黎彻底定下了心,大步朝着小木桌走去。
顶着算命人满眼期待的目光,她一屁股坐在那一把看起来随时都会散架的矮凳上,豪爽的排出了十枚铜钱,大方道:“我要算!”
“哦哟!少侠好气魄!我一看咱们就有缘,这都是上辈子注定的缘分!”算命人眼睛一亮,立刻开始不遗余力的吹捧起言黎来,“今日刚一出门我就听到有喜鹊在叫,当时便心知今日会有贵人,瞧瞧瞧瞧,这不就来了!”
她被夸得飘飘然,忍不住轻咳一声,强装正经道:“别说了,来吧。”
女人笑嘻嘻的眨了眨眼,还想继续往下逗小孩玩,却在看到也跟着站到木桌旁的陆明晞后莫名一滞,心底忽然涌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下意识地向旁侧开了视线,嘴里呐呐着:“来……来吧……”
言黎对算命人奇怪的表现浑然不觉,闻言立马坐直了身体,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女人。
她定了定心神,开始缓缓将手抚向言黎的面颊。
时间在这一刻恍若被拉的极慢极慢,慢到盯着算命人手的言黎几乎都快变成了对眼……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呼唤。那声音,听着还十分熟悉:“叶二,糖人你要什么动物的?狗行吗?”
叶二是言黎的“新名字”,照例向下推,温知行理所应当的担下了叶三。
她听到那声音,陡然清醒过来——是先走一步帮她找吹糖人摊子的戚斐!
“不要!!!”她大叫一声,立刻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刚要拔腿往声音来源的方向跑,又忽然想起已经被算命人收入囊中的十文钱!
于是言黎又连忙转过头,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叫什么“殿下”,只冲着陆明晞道,“你来!”
陆明晞愣了一下,最后看着她拧着眉毛一脸急吼吼惦记着那边的糖人却又舍不得离开的样子,只得点了点头,摆摆手,“去吧。”
在得到她的应承后,言黎松了一大口气,瞬间头也不回的跑了。
这这这……
算命人看了看竟还真在自己面前悠然坐下的陆明晞,本想说要不我把钱退给你。可还没等说话,空空如也的肚腹却先哀哀的叫起屈来,昭示着它已经五日未见油水的事实。
十文也是不小的一笔数字呢……若是嘴再甜些,都能买上半个或一个羊肉胡饼了。咽了咽吐沫,她只得硬着头皮道:“请少侠将手放在桌上,人凑近些。”
若说与“算命”有关的事情,陆明晞其实并不是毫无涉猎。早在前朝起,宫内就已经专门设有观察天象的观天所,在每位皇子出生时都会用生辰八字进行简单的推算,从而辅助定下各自的名字。
至于摸骨……她就只是听说过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陆元序身上流着天子的真龙之血,故而在宫中当皇子的时候,就已极少有人会直接碰到她的皮肤,侍女穿衣时都是用指尖轻轻捏住衣角为她穿戴。等到当上了丹陵王,除去身边最亲近的副官、侍女之外,与其余陌生人就更不会有密切接触了,更别说是直接让一个见过不到片刻的人触摸面颊。
陆明晞心中有些不自在,本想说不如你只简单摸我手骨便好……但又想到一会见到了言黎,她肯定要仔细追问。若是得到了个不完整的回答,那孩子定是要闷闷不乐好半天的,罢了,摸就摸吧。
她一咬牙,心一横,将身子坐近了些。
这次,算命人也不敢和刚才一般故意逗小孩对眼了,很快就将手抚到了陆明晞的脸上上下游走起来。
摸的时间越长,陆明晞就越发觉得脸上的温度越凉。不过好在女人很快就将手收了回来,开始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摸起她的手。
低头看着算命人这么神乎其神的捣腾了半天,陆明晞也来了些兴致,开始好整以暇的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沉沉目光,女人额角的汗开始沁了出来。
她那一套骗一骗不懂的稚儿还凑合。可看这位的模样,怎么像是个来砸场子的?!!!
为了逃避视线,算命人闭着眼睛,神神鬼鬼的嘟囔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