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斐在一片混沌中,慢慢睁开了眼。
与视线一同恢复的是听力,如同鬼啸般的呼呼风声掺杂着极小的叮当声一同传入耳朵。听着,并不像是在霂穹教的洞穴中。
她愣了愣,下意识低下头——
过了几息后,戚斐茫然的眨了两下眼睛,第一个反应是:我死了?
第二个反应是:如果没死,那她周身浮起的这一层如此闪耀的金光是从哪里来的?
戚斐缓缓抬起胳膊,张开手掌凑到眼前,难以置信的看着从自己每一道指缝中都能迸出的金光。
这是什么东西???!
但一味的恐惧什么也得不到,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这里是哪,要怎么出去。她定下心神,调转手腕,试探的冲着对面晃了两下。
随着戚斐的动作,那一层如小绒毛般的金光也跟着在空中轻轻摇了摇,可惜却并没能在眼前的混沌中做出什么改变。
她总不至于这么惨吧……睡个觉就死了吗……还没来得及穿回原来的衣服啊……不想套着霂穹教那一身红袍子下葬……身为堂堂云霁阁阁主,就放任自己如此凄惨的死去的话……会被那些人嘲笑到地府里去吧……
戚斐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坐以待毙。
周围没有任何可以摸得到、看得见的东西,不过手上和身上的金光可以起到照明的作用。靠着这些亮光,她小心翼翼朝着前面的虚无迈出了第一步。
紧接着,戚斐在一边担心自己会毫无预兆摔倒的同时,一边感受到了脚下坚硬的地面。
是实地就好。她长长出了口气,又向前迈了一步。
但就在戚斐脚落地的一瞬间,周遭的景象忽然开始出现了变化。
昏黑的虚无一点点从身边褪去,她这时才发现,自己好像置身于一座高塔里。
几乎是在戚斐看到这座塔的同时,原本还好好待在手心的金光却像是被一束看不见的火苗点燃了。它倏地向上窜了几寸,如同一颗莹润的琥珀般包裹住了她的身体。
“还会迎风长啊……”戚斐奇异的看了看自己被亮到晃眼的光芒笼罩着的身体,小声嘟囔了一句。
不过现在这东西也对自己没什么坏处,长就长吧。她移开视线,转而向四周看去。
在没有确定这里是不是安全的时候,还是暂且待在原来的位置吧,谁知道会不会突然从哪冒出个机关或是短箭。
环顾一圈,戚斐笃定这座塔她没有见过,就连云霁阁散布在天下的各处分舵都没有交上过一张与之相似的图纸。它呈现出一种从未见过的细长模样,几乎就只能容纳两三人同时站在第一层。向上看,塔身一直蔓延至视线远远触及不到的地方,只有隐隐浮动着的黑暗在迎接着她的目光。
仅仅一段很短时间的思考过后,戚斐就知道了自己现在身处何处。
看不到的塔尖……奇怪的模样……鼻尖处隐隐浮动着的熟悉的异味……这里是通天塔吧。
就在这个念头钻进脑内的瞬间,她猛然感觉肩膀一沉。
之前晚上陪言黎坐在房顶上的时候,她曾给自己讲过一个话本子里的故事。当时半梦半醒的戚斐早已忘记了具体的人名和情节,只记得那个话本子里说,通常鬼在上人身时,都会先选择趴在肩膀上。而这个时候,被上身的人就会觉得腰背酸痛。若是哪天想不开,在午夜回头看,就会看到——
咦?
想象中或狰狞或惨白的鬼脸并没看到,戚斐只看到了一条盘在自己肩膀上的黑蛇,和一只“坐”在自己肩膀上的乌龟。
“从哪掉下来的?”她疑惑的抬头看了看,并没在附近的塔壁上发现缺口。紧接着,戚斐在想到这两只动物也许是通天塔“孕育”出来的什么东西后,顿时又感觉到一阵胆寒,想要伸手将它们拂到地上去。
犹豫一番过后,她选择先将那只蛇捏起来——因为戚斐莫名觉得那只乌龟的神态和模样有点像言黎,一时间还有点不太忍心将它掷到地上去。
但就在手指触碰到蛇身的时候,她竟莫名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再定睛一看,黑蛇和乌龟竟都抬起了脑袋,周身也开始浮动起了和自己身上一样的金光。
自己人?哦不,自己蛇和自己龟?
戚斐将信将疑的看了看它俩,终于放下了手。
“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有什么用……”和乌龟黑亮亮的眼睛对视片刻,她嘀咕了一声。
黑蛇贴着戚斐耳边“嘶嘶”叫了两声,可惜她并不懂兽语。
说来也奇怪,除了它们俩刚才出现时肩膀产生的一瞬间的重量,此时这自来熟的一蛇一龟毫不客气的站在戚斐身上,她竟没有一点背着东西的感觉,甚至连那种动物滑滑凉凉的感觉都没有。
梦里可能都没有感觉吧。这么一会过去,戚斐也已经摸清自己是在做梦,故而也并不再怕,只稍微疑惑了一会就又将注意力落在了通天塔上。
所以说这是她的想象吗?
梦里总不会被暗箭射死,最多就是个吓醒而已。戚斐胆大起来,向前走了走。
越向着两侧的窗户走,鼻尖萦绕的那股味道就越从异香变为臭。她以手掩鼻,脚步始终未停。
离窗边只剩一步之遥的时候,戚斐终于站住了。
原本在远处看着还有半人高的窗户。此时竟变成了巴掌大。她好奇的用手在窗前摆了摆,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直到,戚斐抬起了头,看到了贴在窗户上的一张干瘪的面皮。
它呈一种倒挂的形态出现在视线中,大张着嘴,嘴里没有牙齿,鼻骨也断成了两截。面皮青紫,几乎没有一处好地方。
和这张脸对视良久,戚斐终于慢吞吞的反应了过来。
——原来,窗户是眼眶啊。
紧接着,头顶的房梁也开始嘎吱嘎吱的动了起来。她扬起脑袋,毫不意外的看到了由白骨做成的“房梁”。它们一根根排列在一起,上一根压着下一根,生生世世无法逃脱,死后仍不得安息。
“当——当——当——”
奇特诡异的清脆声音骤然响起,戚斐掐住手心,将目光从面皮的眼眶外探出。
每座塔的檐下都会悬挂着铃铛,通天塔也不例外。这不,堆积在一起的骨头耷拉在空中,被风一吹,就开始晃晃悠悠的互相敲击,诡异的发出了如寻常铃铛一般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