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女声消失了,消失的犯人也没有再出现。边界附近没有落脚地,几人无处可去,只得暂时借住在了这间小屋里。
第二日寅时末,言黎准时“睁”开了眼睛。她动了动胳膊,对着一片模糊的环境懵了几秒钟后,这才终于想起自己的眼睛暂时还看不见这件事。
言黎从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绕过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其他人,循着之前的记忆走到了马儿们待的地方。她先摸索着给小婋喂了早饭,又从褡裢里拿出半张胡饼小声的吃了起来。
小婋嚼着嘴里的豆子,用热乎乎的脑袋蹭了蹭主人,极通人性的低声打了个响鼻。
言黎停下进食的动作,伸手掰下一角胡饼塞到它的嘴里,又摸摸小婋的鬃毛。
一人一马在原地你侬我侬了片刻,孔砚成也醒了。她走到言黎身边,看着她在黑马身上胡乱摸索的模样,眉宇间忍不住露出一种关切的神情,“今天怎么样?”
言黎摇了摇头,指指眼睛,“还是看不见,很模糊……不过你怎么起这么早?”
“习惯了,”孔砚成低低的解释道,“之前在家里的时候,三更天就要起来读书,结果现在懈怠到寅时才起。若是放在之前,是要被打五十下手板的。”
“五十下?!”言黎惊了,自己从小到大挨四个师傅加起来的揍都没有五十次。结果孔砚成家里仅仅是因为读书起的晚了这一项,竟就要打小孩五十个手板。
孔砚成嗯了声,用手指轻轻点了她的手心一下,声音听不出有什么喜怒还是难过:“用浸了水的竹板打。无论谁求情,五十下也一下都不许少。”
言黎骤然想起之前有个江湖人士来了山上,曾扬言浸水之后的竹子打人最痛,若是某只小隼不受管教也可一试。但之前就算自己上天入地、蹿房揭瓦、着猫逗狗惹得古心骄生了再大的气,她也只是站在地上用竹竿揍她的屁股。
揍完了,言黎捂着屁股气鼓鼓的不再理人。古心骄又会悄悄去山下买她爱吃的点心,趁夜放到言黎的房间里求和。这么一来,师徒俩又重归于好,开始继续重复之前的环节。
一是想师傅,二是心疼小小的孔砚成。言黎一瞬间瘪起嘴,倏地握住了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指头晃了两下,尾音都变得颤颤巍巍的:“疼不疼啊?”
“不疼,”孔砚成安抚的说了一句,抿了抿嘴巴,又诚实道,“习惯了就不疼了。”
“那你现在在外面不回家,他们会不会打你打的更狠了?”说着,言黎的指腹还像狸猫长长的胡须般柔软蹭过她的的手心,同仇敌忾的愤愤道,“不过没关系!他们敢打你,我就把他们一个一个都都打回去……只要你肯让我打的话。”
“不会了,”说到“家人”,孔砚成的嗓音忽然显得有点飘渺,“她们……不会再打我了。”
言黎不知内情,只以为是孔砚成长大了家里人不再对她如儿时那般严厉,便真心实意的为她高兴起来:“是吗,那还挺好的。”
是好吗?是好的吧。孔砚成扯起嘴角笑笑,不轻不重的“嗯”了声。
不多时,其余三人也陆续醒来,第一反应都是先问言黎现在的情况如何。她耐心的一一答了,不在话下。
手中的胡饼吃到一半,陆明晞喝了口水,感觉到沙子粗糙的划过口腔。她拧上水囊,目光在言黎脸上一扫,又很快落到了旁边。
门外的脚步声渐近,陆明晞静静听着,等待敲门声响起。
笃、笃笃。
依旧是熟悉的节奏,女人的声音出现在门口时,温知行和戚斐两个耳力不佳的人被猝不及防的吓了一跳,而另外三个早听到动静的人则同时动了起来。
陆明晞向后看了一眼,示意温、戚二人站到自己身后,又把箭也放到了一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
言黎将怀中的匕首拔出握到袖中,一侧身隐到了阴影处匿住气息。
孔砚成从地上站起身,打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是一个褐色面孔的陌生女子,她头顶挽一发髻,脸上带笑,身上穿着简单的布衣,腰间挂着一个类似玉佩的锦袋,瞧着倒像是个当官的模样。
女人的目光越过孔砚成,直直的往屋里探去。
在和陆明晞对上视线后,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报上了自己的身份:“流官郭朔,参见丹陵王殿下。”郭朔的手指很长,似乎与普通人的手有一些差别。这差别显得格外刺眼,令人不由得就会往她的手部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