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黎点点头,眼神真挚的“嗯”了一声。
戚斐在问完那句话后便不再开口,只慢悠悠的品着茶。适才听到言黎应声,她这才抬起眼,从杯口处淡淡扫了她一眼。
陆明晞表情也跟着严肃下来,“本以为卢富春是仗着地区偏远才敢肆意妄为,天子脚下、关中地区,竟也有此等事。”
言黎面露愤慨:“我瞧着可十足神气呢,坏坏坏。”
温知行附和道:“坏坏坏。”
戚斐依旧笑笑,“连我们言黎都能说坏的人是得有多坏?”
陆明晞思索片刻,沉默下去。
四人正说着,刚才送言黎上来的跑堂又敲门走了进来。
“四位贵客可想听曲?”女人将一类似洛神牒薄厚长短的木板往桌上轻轻一搁,笑容满面道,“这上面的曲都可以选。”
陆明晞还兀自在盯着桌面沉思,言黎见状,便伸长手臂将那木板够了过来。
温知行凑过个脑袋,好奇地说:“我也看看……”
木板上有很多曲目,乐府诗、民歌都有,诸如什么《采薇》《木兰辞》《霓裳羽衣曲》《平湖秋月》等。但这些言黎都已听过了,歌女们唱的也都大差不差,没什么意思,所以大致扫过一遍,她便兴致缺缺的放下木板……
目光滑过右下角,忽然在一首曲上一顿,言黎眨眨眼,瞬间来了精神,指着那曲名扬声问:“你们这可以唱敕勒歌?”
跑堂的点头,笑嘻嘻道:“是,不瞒您说,我们家娘子们唱的这首敕勒歌可是在关中都响当当有名的,好多人都慕名来听呢。”
“是吗,”言黎来了兴致,“那来一首这个。”
跑堂的又笑望向温知行,“您呢?”
他吭哧半天,纠结道:“采……平……嗯……呃……不然就木兰辞吧。”
“好嘞!”女人唰唰将两首歌记在手中的纸上,又望向陆明晞、戚斐二人,“您二位呢?”
戚斐托着腮开口:“可以点一样的吗?我也要敕勒歌。”
“可以,可以。”跑堂的再次记下一首敕勒歌。
陆明晞被四人注视着,连木牌都不用看便说:“霓裳羽衣曲。”
“好嘞,”女人在纸上用力勾画一下,又抬头道,“一会可能得劳烦您四位移步外面的平台,我们家的娘子们不进屋,都是只在一楼歌台唱歌的。”
四人没什么异议,点点头。
“那娘子们准备好之后我再上来。”说完,跑堂的便开门离开了。
她走后,丰盛菜肴便如水一般流进房间,味道竟还都意外的不错,颇为适口。四人吃吃喝喝,好不快活。
茶过三巡,菜过五味。熟悉的面容再次出现在门外,女人笑容可掬道:“娘子们准备好了,请。”
走出屋门,已由人预先在平台放了四把椅子。陆明晞和戚斐二人施施然落座,言黎却没直接坐下,而是先趴到了栏杆上,遥遥往正对面的歌台上望去。
只见那歌台呈一弧形在一楼西侧蔓延开来,周围拢着一层红纱,可以模模糊糊看到歌台内的灯火。
身后的女人摇晃手中铜铃,响声穿过一楼噪杂的食客们,清晰的在在酒楼上下响起。
言黎从怀里拿了颗蜜煎塞进嘴里,期待的望向那处。
铃响过后,伴随着一声轻叩,红纱缓缓拉开,几种乐器合着一道明亮宽厚的女声同时响起。
“敕勒川……阴山下……”
红纱退回两侧,台中的真实景象显露了出来。只见五个女子或站或坐,呈箭矢形状般直挺挺的扎向歌台之外。她们分别穿着红色、青色和土黄色衣衫,瞧着极为协调自然,像是将太阳、青草和土地穿在身上一般。
为首的那个一袭红衣,下颌略方,眉尾上扬,一头浓密的黑发用一簪子束起。她四下环视一圈,停下手中扫弦动作,端着琵琶站起身略福了一福,接着没有停的乐声继续唱了下去:“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歌声还未落地,古琴声止,悠扬笛声紧接着跟了上来——站在最后的两个青色衣衫的姑娘显得年纪要小些,但竹笛却吹得格外动听,配上红衣女子的声音也丝毫不觉逊色。
“天苍苍……”红衣女子闭着眼睛,唱得极为投入专注,声音也开始变得坚定,“野茫茫……”
随着歌声,言黎仿佛已经站到了旷野之上。仰头看,天空碧蓝如洗,低下头,青翠的原野一望无际。
“风吹草低……”唱到这里,她略停了一停,尾音被拉的极其婉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