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两人聚在院中吃完饭后,便各自回房歇息了。
简单清洗过一遍,言黎纵身一跳扑到床上,在柔软的被子上打了个滚,想起白天那四人清澈可爱的眼神又忍不住抱着枕头哈哈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言黎又忧愁起来:这几日都没什么进展,那劳什子阁主也不来,弓影剑霜也见不到人,难得能说上话的四个侍卫又什么也不知道……谭心菱可还在芦苇乡等着消息呢。
忧愁着忧愁着,言黎又困了。她打了个哈欠,将自己裹成一团慢慢睡着了。
“嘎吱——”
言黎睡着后没多久,在只有绵长呼吸的黑夜中,响起了一道极细微的开门声。
开门声过后,一个黑影悄悄顺着打开的门缝走了进来。它几步走到言黎床边,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半晌,黑影轻轻的叹了口气。气真的好长,厉害。
言黎像是丝毫没发现屋内有其他人闯入,呼吸依旧绵长。
“该说你什么好……”黑影低声自言自语起来,“说让你来,你还真来了,是傻还是脑子不转……”
下一刻,一记重锤陡然砸到脑袋上的同时,言黎气咻咻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你才傻!你才脑子不转!!!”
黑影吓了一跳,脚步飞快向后闪去,显然也是没想到她竟能上一秒还在睡下一秒就开始用枕头打人——可惜,黑影遇到的是言黎。
她几乎用一种鬼魅般的速度飞身而上将黑影钳住,噗的一声吹亮了手里的火折子,压着黑衣人的脸向上看去,“我看看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来我屋里偷东西……报上名来……我保证不杀你……”
“我是云霁阁阁主,”黑影用一个硬邦邦的木条用力拍开言黎的手,捂着脸上的面纱转过头去,声音尖细的用力重复了一遍,“我是云霁阁阁主!”
她才不信,呲牙咧嘴的又压着黑影凑过去,“好哇……还敢冒充人家阁主……你等着……弓影大人一定会把你剁成一段一段的……”
黑暗中,跳动的火焰逐渐凑近,照亮了黑影的面容,一层面纱虽然遮住了她的大半面貌,但那乍然一瞥却还是让言黎看清了黑影的大半张脸。
她心头猛然一跳,动作缓缓停了下来。
“我真的是!”黑影借机挣脱开言黎铁钳一样的手,远远躲到了门边,怪声怪气道,“不信你去叫人把剑霜喊来看看就是,我堂堂阁主,还会骗你么?”
不……
不会是这样的……
绝对不可能……
言黎压住心中翻涌的情绪,跳动的火苗映照入眼,显得眸中情绪晦暗不明。
她捏着手指,一时间竟然不敢去将屋内的蜡烛点燃,只隔着黑暗问:“这么晚了,阁主不休息,来我这里干什么?”
“剑霜没和你们说吗?我想见一见二位,”云霁阁阁主轻咳一声,“现在,我就来见了。”
有点不是时候。言黎想。
她抬起头,看着她在黑暗中模模糊糊的身形,“我去把我弟弟叫过来?”
阁主欣然答应:“嗯?好啊,那你去吧。”
言黎闪身进了温知行房间,控制着发颤的手将他拍醒,说了云霁阁阁主从进来到之后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又在他耳边交代不论一会儿看到了什么都别叫。
温知行还没睡醒,只懵懵懂懂揉着眼睛应声,晕头转向的跟着她回到了房间。
房内的蜡烛已经被人点亮,两人进门时,女人正懒洋洋倚在屏风前的小榻上用剪子玩着烛火,脸上依旧蒙着纱。偏偏只有她身侧的几盏灯没有被点燃,阁主的面容依旧是模糊的。
温知行好像还在梦里,声音显得格外平静:“她是鬼吗?”
“你才是鬼。”阁主立刻用刚才言黎说的话反唇相讥。
温知行困得眼都发直,喃喃重复着:“哦……我是鬼……”
“来,坐吧,”阁主转过头去,冲着言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叶隼大侠,坐我旁边来。”
言黎回过神来,推着温知行坐到了女人身边。
阁主依旧懒懒的躺在原地,两个人只得排排坐在了榻上。
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她先开了口:“阁主尊姓大名?”
女人扇了扇手里的折扇……原来刚才她一直捏在手里的是一把扇子。
“我姓戚,单名一个斐,斐气幕岫的斐,”阁主轻笑一声,有小小的气流吹在言黎后背上,“没几个人知道我的名字,大侠可要帮我保密呀。”
“好,”她点头,“我不会告诉别人。”
戚斐笑了笑,“那最好了。”
言黎盯着温知行搭在自己身上的一小片衣角,攥紧拳头,一字一顿地说:“可不可以,把你的面纱摘下来。”
“按理来说是不行的,但是嘛……”
在耳边烛火跳动的噼啪声中,戚斐一挥手,边点亮小榻周围的灯,边将脸上的面纱揭了下来,补上了后面的那句。
“看在你们一路辛劳追到芦苇乡的份子上,可以。”
温知行被陡然亮起的房间吓了一跳,睡衣也被亮散了六分,便下意识地睁开眼,朝着声音来源的位置看去——
周围的灯一盏一盏亮起,视线终于适应了身侧光亮,言黎睁开了下意识眯起的眼。
在看到戚斐的一瞬间,她愣住了。
原来黑暗中那一次短短的瞥视,言黎没有看错。戚斐,竟真的与巴小红长得一模一样。
她穿着一身红衣,头发松松散散的披在脑后,笑着望向她的目光都像是一个梦。一个还没有来得及从水云天山庄的客房中醒来的梦。
熟悉的样貌,熟悉的打扮,熟悉的声音,一瞬间,言黎就被拉回了那个高高的山头,回到了那凛冽的山风之中。
不会错……不会错……
“你……”只一瞬间,身上的温度尽数褪去,她攥紧手指,死死的盯着戚斐,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来,“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