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小红那火红颜色的袍衫就明晃晃的挂在床头,像是一小簇燃烧的火焰。言黎将手臂支起垫在脑后,一边暗自估摸着时间,一边又在心里漫无目的的想着一会儿出门一定别忘了给她把衣服带上,夜里风大,又靠着水边,别再招了风寒。
这里没有打更人,只能凭借经验等出个大概。
时间一点点流逝,言黎听到了床上巴小红逐渐变得轻缓的呼吸,便从地上坐直了身体,把刀别到腰后,将外袍拽到手里轻手轻脚的给巴小红披好,又小心的将她抱了起来。
巴小红很轻,甚至还没有之前绑在胳膊上的沙包重。言黎常年锻炼,就算再抱三个她也不在话下。
走出房门,言黎单手搂着巴小红,抽出另一只手去开门。
她将门关好,正想提步往前,却突然感觉胳膊上的巴小红一沉,瞬间直直往下坠了几寸,竟宛若四个沙袋突然绑在一条胳膊上那般重!
言黎对此毫无防备,霎时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险些直接惊叫出声,手上却是下意识地使出几成劲力托住了往下掉的巴小红,好歹没让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怎么还突然变重了……”言黎连忙将另一只手也收了回来将她抱好,自己又疑惑的小声嘟囔起来,“就一只手没在,差了这么多吗?也不至于吧……”
她甚至有几分疑心巴小红是不是醒了,可满心怀疑的探头看去,她的睡颜依旧安慰,睫毛也没有颤动,没有要醒来或者是已经醒来的迹象。
人确实没醒,而眼见着马上就快到三更,言黎只好不再想,赶紧趁着黑摸进了温知行的房间。
他被脑海中翻来覆去的那些神怪志异故事吓得睡不着,正目光呆滞的看着天花板,耳朵里听到黑暗处有门的响动就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低声问:“是阿黎吗?”
言黎应了一声,快步走到床边一按温知行肩膀,“起来,让小红姑娘躺着。”
他乖乖的哦了一声,利索的从床上爬起来站到了地上。
言黎来了,温知行就仿佛吃了一大罐定心丸般安心,心脏也不狂跳了,神怪故事也消失了,眼睛虽然看得不太清楚,但鼻子和耳朵很灵敏。她身上那股淡淡的不知名味道,她动作时衣料摩擦在一起的悉悉索索声音,这间前一刻还弥漫着阴森恐怖气息的房间此刻却像日光初生般温暖,这里的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他:她就在这里呢。
“一会儿你们俩就待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分开太远,”言黎凑过来,味道和声音更近了,“我只有一个,不能分成两半。如果你们两个分开了,我不好救人,知道了么?”
温知行喏喏着点头,又突然想起她看不见,于是连忙说好。
言黎大马金刀坐在凳子上,还在为了刚才的事耿耿于怀,撑着脑袋,小声喃喃:“难道是做噩梦了?可是做噩梦也不能一下子沉那么多啊……”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换了个姿势,这次改成捂着脑袋,想了想,难以置信的继续自言自语:“难道是最近练功的时候不够导致力气变小了?不应该啊……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
温知行听到了言黎絮絮叨叨的说话声,那些鬼魅假装成人的戏码又瞬间涌入脑海,将原本已经散下去的冷汗又激了出来,他哆哆嗦嗦地问:“阿、阿黎……你说什么呢?”
言黎从自我怀疑中回过神来,确认刚才的事故可能是自己这两天着急赶路缺乏锻炼导致的。
她一边在心里给自己规划后面的早功晚功时长,一边随口回道:“啊?怎么了?”
“你、你是言黎吧?”
言黎更加难以置信的转过头,看到了温知行冷汗涔涔的脸,眼珠一转就知道他在怕什么——这人肯定是想起了那期吊死鬼杀了王家娘子然后扮作其模样杀人的那个故事!
“是啊,我是言黎,”她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与他手心手背安抚的贴了贴,“热的,别怕,我不是鬼。”
话音未落,一阵极细微的水声骤然在院门处响起,紧接着——
啪嗒。
啪嗒。
啪嗒。
像是湿漉漉的脚踩在地面上的声音一点一点的向着这边逼近。
这声音越来越大,也终于传进了温知行的耳朵。
鬼来了!
言黎一下子松开了他骤然变凉的手,回头看了依旧在床上沉睡的巴小红一眼,本能的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劲,但念头还没来得及抓住,就从脑子里溜了出去。
现在的目标是外面的那只“鬼”,并不是巴小红。她不再去想那个稍纵即逝的念头,打起精神,放轻脚步,缓缓站到了桌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