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一点头,又从怀里拿出一根通体黑色的尖刺递给言黎,握着前部,伸手向下一拽袖箭中间那节。
“里面有一小段案座纺锤形器,是我自己做的,试过很多次,很牢固,”陈三娘一边拿过言黎手里的黑色尖刺,一边给她解释,“这个也是我自己做的,是铁器,力最大时可穿透巨石,这世间再找不出第二个会做这种箭的人。”
只听得咔哒一声,袖箭又平白向后窜出几寸。陈三娘将箭顺着鹰首塞进去,又将中部推回原位,道:“我做的箭筒,一次可以放六支铁箭。”
她示意言黎伸出手,又拿出几根宽皮条穿进箭壁上预留的孔位,将袖箭牢牢绑到了她胳膊上。
袖箭刚一上手,她就感觉到了陈三娘制作这副袖箭的不一样。以前试过用过的那些袖箭往往都极为笨重,甚至还会干扰到手臂的抬放等动作,但她现在手臂上的这个,却做的格外轻巧可爱,若不仔细感受,都察觉不到有这支袖箭的存在。
陈三娘绕到言黎身边,用手指一点袖箭上的圆片机括,“这里是发射的机括,只要一触,箭矢便能瞬间发出。”
她向旁让出几步,“你试试吧。”
言黎点了点头,抬起胳膊对准院门外斜斜搁着的一块石头,勾手扣动了机括。
咻!
箭矢从袖管中破风而出,精准的朝着石头而去,箭尖在触到石壁时没有一点停滞,直接没入了石壁中。
“好箭!”言黎低低感叹一声,眼睛亮亮的转头去看陈三娘,“三娘,这袖箭轻盈可人,我之前从没见过这样的!你真厉害!”
她笑道:“好暗器也要配能把握住它的人,看来啊,我这袖箭是给你做对了。”
陈三娘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囊袋,亲手给言黎系在了蹀躞带上,“这是箭袋,里面装了将近二十余支箭,不过也要节省着用。如果情况允许,射出后要把箭拿回来。”
“好。”她乖乖的应下来。
“我这几天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在最后一天做完了,”陈三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还好是没留下遗憾。”
言黎摸了摸袖箭,看着真是哪哪都喜欢。
她大声道:“这袖箭我永远不会解下来的!我要一直捆在手上!”
陈三娘顿时笑了,“睡时还是要摘的。”
试兵器的这短短片刻里,罗大娘武二娘已经收拾完了要给言黎带的东西,探头出来叫时,她正和陈三娘一起拔下刚刚射出的箭。
言黎看着石上深深的一处箭眼,忍不住惊叹道:“坚硬的石头都能扎成这样,这要是射到人身上,肯定就一箭一个血窟窿了。”
“所以如果你不想伤人,那么除非迫在眉睫的紧要关头都不要用它。暗器不比可轻可重的手上兵器,它只要出了手,就没有下手轻重一说,”陈三娘道,“我做的暗器我清楚,若真打进人身体里,不止一个血窟窿这么简单。”
言黎将箭矢塞进了袖箭箭筒里,点点头,郑重道:“我知道了。”
“包袱都给你放好了,”罗大娘见她回来,笑着拍了拍黑马的鞍袋,“左边是吃食点心,右边是必要的物品。”
言黎来时的鞍袋还十分干瘪,里面只装着她吃剩的几个干巴巴的饼子——而现在,鞍袋鼓鼓囊囊,如同两个巨型沙袋般坠在黑马两侧,显得整匹马都向左右宽了好几寸。
饶是已经见过装包前石桌上如小山一样的各色物品,但她还是被吓到了:“这、这么多!”
“是啊,本想着再减些东西,但所有又都是必需的,一件也丢不下,”罗大娘颇为无辜,甚至还转头来安慰她,“没事,不要看现在多,走着走着就少了。”
她将缰绳递给言黎,“时候也不早了,赶紧走吧,天黑之前还能赶到下一个落脚处。”
“我们送送你。”
这一送,就送了好远。
阳和启蛰,春回大地,树林中薄雾弥漫。有一蜿蜒小径被踩在众人脚下,影影绰绰,望不清这条路的终点。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言黎转过身,轻松的冲着三人笑了笑,“就送到这里吧。”
罗大娘眼圈微红,紧紧拉住她的手,“知道你有一身好功夫,但若遇上了敌人,也千万不要贪冒,以保全自己为先。”
武二娘将沉甸甸的钱袋子塞进她手里,眼泪哗啦啦的掉下来,“这是上次赶车的钱,另外我还从私账上给你填了一些。出门在外,一切都别亏了自己,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住好客栈,买新奇的小玩意儿。用完了,不够了,挣不到钱了,再托人送信过来。”
陈三娘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一句:“出门在外,务必小心些,谨慎些。”
言黎一一应下,眼眶也慢慢的热了。
“这些日子,多谢娘子们的照顾,”她弯下腰,深深一揖,“言黎在此谢过了。”
“此去一别,不知何日才能重逢,”直起身子,言黎轻声道,“大娘、二娘、三娘,咱们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