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言黎加快脚步,很快就赶上了方潇。
她隔着几步远向前一跃,直接坐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回来了。”
方潇立马撒手了缰绳,惊魂未定的瞧着言黎,关切道:“你受伤了没有?”
她摇摇头,“没有。你呢,吓到了吗?”
方潇笑嘻嘻的说:“还好,我都习惯了。”
“对了,他们还答应把之前几次抢的货送还给你,”言黎拽起衣摆擦了擦刀,眯着眼睛侧头扫她一眼,“回程的时候再找他们取吧。”
“哦,还——”方潇懵懵懂懂的应了一声,然后又瞪起眼睛,“啊?等等,还我?!”
“是啊,”言黎眨眨眼,“可能是突然良心发现了吧?”
向后转头,已经看不到地上躺成一片的山匪们了,虽然方潇并不习武,但她也能看出来言黎的水平绝对在他们之上,不然不能一刀扫过去就哗啦啦倒了一片人。或许是打服了,又或者是吓服了,总之,都不可能是这帮人突然找回了消失已久的良心,进而想起了她那些无辜被抢的货物。
但言黎不想说,方潇也不问。这世间谁能没有点自己的秘密?有的时候啊,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想到这里,她便就直接顺着言黎的话头往下说了:“是啊,没准是突然幡然醒悟了吧,也算不错。”
骡车一路摇摇晃晃,继续朝着九川县北部的那处小城出发。
虽然言黎当时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山匪,但后面这一路她竟然过得还算滋润。客栈、吃食的费用本就是方潇全包,除此之外,她还无数次慷慨解囊给言黎买她多看了几眼的诱人零嘴和精巧的小玩意,几乎是有求必应——虽然言黎也从来没表露出多想要什么东西的想法。
买的东西太多,怀里袖子里都装不下了,于是方潇又掏钱给言黎买了几个小锦囊,让她把糖果瓜子等东西分类装好挂到她的蹀躞带上,供随吃随取。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吃有玩能使言黎推磨,之后的几天她干活干得越发起劲,就差把骡替下来亲自拉着方潇走了。
六天之后,终于到了。
接近城门口,言黎拉住缰绳,打开了第一个鸽笼。鸽子在天空中盘旋一圈,扑簌簌顺着来路飞走了,她低头关好笼门,赶车进城。
先将车子上的货物卸到方家铺舍门口,自有小厮跑出来将它们搬进屋子,他们在见到丝毫没少的货物后纷纷面露惊讶,对赶车人言黎肃然起敬。
作为老板的方潇肯定要留在这里交代具体事宜,她站在门口,细细告知言黎该住在城中哪处,又说等这边事了便去找她回合。对此,她自然没有不应的。
言黎将骡车赶入客栈交给伙计,上楼放了行李,又兀自喝茶休息了一会儿。
这么一遭下来也才刚未时,她想着时间还早,便自己溜溜达达出门玩了。
身上还有些方潇给的碎银子,言黎怀中有钱心中不慌,便想着给罗大娘她们带些礼物回去。可惜转了一大圈也没发现什么新奇可人的,于是只好买了些各样糖果,嘱托店家用油纸仔细包好。
她拿着手里的一大包糖,心情还算不错的拐进了小摊旁的一处茶肆。
还没进门,就听得几声清脆的敲击声从堂屋正中传来。言黎定睛一看,原来堂屋内坐着一位穿着长衫的说书人,刚才的声音也是她一直在桌沿旁敲醒木发出的当当声,想来是书刚开场,希望多吸引些听众吧。
言黎在床边一处位置坐好,讲手里的油纸包放在了一旁。小二很快凑上前来,笑嘻嘻地问:“客人喝点什么?”
她排出一行铜钱,道:“一壶清茶。”
“好嘞,”小二将铜钱划拉进手里,扬声道,“窗边客人一壶清茶!”
等待茶上桌的时候,说书人已经开讲了:“咱们这上回书说到,这一轮明月,恰逢六月飞雪,霜打桃花,花落长安,月如霜。这进京赶考的白面书生,正是遇到了那深山入世修行的小狐仙……”
言黎这人平生最爱听些神怪志异的故事,也曾好奇过诸天神佛地府鬼怪究竟长什么样子。对于神鬼一类的故事画像,她是不管多可怖骇人也从来不怕,反而听得看得越多睡得越香,
所以甫一听到这开头,言黎就立马来了精神,呼哨着叫了声好。
那说书人往窗边声音的方向看了眼,心中得意得很。她这还没开始讲呢就有人叫好,那要是讲到精彩处,还不赚个大大的满堂彩!
“在其他志怪小说中,狐乃是是妖媚艳俗的化身,好色纵欲乃其本性。每每当其化为人形时,足令世间男子心神荡漾而不能自持,即使明知受蛊惑也至死不悟,狐之害人可谓深矣。但奇得是,这位入世修行的小狐仙却修习的是治病救人之术,是以在她身上,这种娇媚之气却荡然无存,反而还生出些凛凛正气来,正可谓是其色虽艳而其质无缎。”
“白面书生进京赶考,却不慎淋了雨发起高热。他本就单薄,加之又生了病,再无力去周边村落求救,只能孤身一人躺在破庙等死。说来也是巧,这小狐仙正巧治好了上一个病人路过此处。书生的声音微弱,又夹杂着瓢泼大雨,这要换了旁人,是万万听不到除了大雨声之外的任何声音的。这第二巧嘛,就巧在了这小狐仙是个吸收天地灵气而成的精怪,在世间最是耳聪目明,是以隔着滂沱雨声,她却还是听到了书生的哀叫,于是便立刻背着医箱,顶着一身风雨,循着声音而去。”
说到这里,说书人还配合着场景发出各种口技,时而狂风呼啸,有时又好像瓢泼大雨,声音学的惟妙惟肖、精彩动人。听众愣愣听着,没有不入神的,言黎更是举着杯子,连茶水都忘了喝。
她暗暗环视一圈,在看到众人的反应后心情更为激荡,也对自己的技术更加满意,以至于每说到一处悬念便开始故意砸吧砸吧嘴,嬉皮笑脸的抬手喝茶。
众人等得抓心挠肝,自然有离得近离得远的抓紧为她递上几枚铜钱,催她快快向下讲。
眼见着怀里的铜钱越来越多,说书人得到振奋,也说得越来越卖力。仿佛才只过了几段话的时间,日头竟已开始西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