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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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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绝对是世上最了解阿姐的人。

只要她想,她也能是世上最像阿姐的人。

殿外风雨如晦。

小黄门赶来宣召时,刚进抱厦,便见灯下美人垂眸静候。

美人如玉,灯下看美人,盛极桃李、艳极牡丹,莫过如是。

小黄门心如擂鼓,想到陛下意味不明的问话,满心惶惑,心跳地更加厉害。

叶晚晚稍稍侧头,美目横波,往外看来。

……可是,叶贵人确实美啊。

小黄门咬牙,赌一把般,姿态恭敬传召:“恭请娘娘移驾。”

叶晚晚仔细看了会儿他的脸色,应了一声,小黄门倒退着引路。

绕过游廊,又穿过几重殿门,终于走到帝王寝殿里间。

寝殿以明黄、赤金、玄黑为底色,琉璃宫灯数十盏,使得殿堂明亮,龙纹狰狞。

她一入内,身后殿门便有被合拢的轻微一声,突兀又刺耳。

叶晚晚垂下长睫,喉咙隐隐痛起来。

她还不确定,陛下到底和阿姐是何等关系与情谊。

深吸一口气,她主动抬眸,往前看了一眼。

颀长的身影从曲屏后慢慢步出来,陛下松松着一件鸦青色寝衣,长发散在身后,还在往下滴着水珠。

他身量很高,比寻常男子高出不少,站在殿内,长长的影子投下,空气都拥挤紧绷了些。

容厌微微侧头看过来。

叶晚晚立刻低头,敛衽屈身。

“……臣妾,叶氏晚晚,拜见陛下。”

宫灯下,她低着头,他只能看到一截极为白皙的后颈。

脖颈纤长,隐隐露出一缕小衣的深红系带,雪色从艳色领口铺展开,露出的肌肤白皙透薄,甚至能看清上面淡青的血管。

横亘着的青紫掐痕,在这截颈上显得格外狰狞。

容厌扫了一眼,淡淡“嗯”了一声。

他停在窗边的书案前,拿起案上放着的一摞书函,一目十行看过。

他没再抬眼,看了一会儿,蘸墨悬腕。

笔下奏章一本接着一本更换,落笔批复几乎无需思索。

叶晚晚站在一旁,等了会儿,却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她低着眼眸,心跳沉重,想要抬头去看,又不敢失了礼节。

……寂静才最难熬。

饶是她,此时也难免迟疑不安。

低垂的视野里,小黄门低头捧着一块干燥的棉巾,叠放到屏风上,随后宫人退下。

四下除了雨声,便只剩灯花跳动噼啪的碎响。

殿中忽地便只余她和陛下两人。

太过寂静。

空气似乎都开始微微焦灼,叶晚晚小心抬眸,看了看书案。

他手边只剩下最后两本卷宗没有翻开。

时间不多了。

叶晚晚深吸一口气,果断到屏风处拿起棉巾,主动走近他。

一直靠近到两人之间仅仅半步,她甚至能嗅到他周身极淡的香息。

叶晚晚深吸一口气,没再继续有别的动作,看向他的湿发,“臣妾为陛下绞干发上的水?今夜暴雨湿寒,陛下……”

她嗓音初初还有些生涩难忍,几个字之后,这点儿不自然便很快褪去,声线婉转温柔。

容厌抬起眼,淡淡看着她。

叶晚晚眉心跳了下。

这样近的距离……他看得到她的脸。

就算是白术,此刻也挑不出姊妹二人此刻容貌上的区别。

她又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半分停顿将话说完,“……圣体,还需当心着些,免得落下头疼。”

他看着她的脸。

浓夜漫长,夜雨暂歇。

错金狻猊香炉中点着极为浓重的安神香,香雾缭绕。

一时间,寝殿竟落针可闻。

叶晚晚脖颈微微僵硬。

不知道这一刻到底是多久,只觉漫长到她头皮微微发麻。

容厌瞧得见她的每一下动作,每一个神情。

他指尖轻扣书案,极为轻微的“笃”一声,打破了粘稠的寂静。

叶晚晚心跳紧张而沉重,浑身血液流动似乎都快了些,等待着他的反应。

容厌声音平和地赞了句,“叶贵人这妆容不错。”

叶晚晚眼睛眨动了下,试图推测他言下的意思,不等她多想,容厌抬手。

他抽走了她手中的棉巾,叶晚晚手下意识缩了一下。

他下颌微微朝着书案抬了抬,随意道:“还剩下两本卷宗,念吧。”

案面上,仅剩两册藏蓝色封装的卷轴,一旁是厚厚一摞批注好的折子密函。

叶晚晚走过去,展开藏青色底页的卷宗,她垂眸扫了一眼。

“叶氏晚晚,叶铎第二女,生母……”

是……她的生平卷宗?

叶晚晚手指僵了一下。

她忽然有些失控感。

见她愣住,容厌往她手中瞥了一眼。

看清上面黑字,他眉梢微微挑起了些,“真巧。”

叶晚晚手指微微扣紧,掌心微微出汗。

她看着他,眸光几分无措。

“陛下——”

她嗓音柔软微颤,容厌瞧着眼前极力忍着惧怕的女郎,语气平稳,温和道:“抽到哪本念哪本,不想念就出去。”

她没有讲价还价的资格。

叶晚晚僵住,用力抿唇。

指尖掐了一下卷宗,狠狠留下一个指甲的印子,而后低下头,轻轻念出声:“叶氏晚晚,叶铎第二女,生母叶铎妾室小苏氏。

嘉平六年,为救发妻苏氏,叶铎纳苏氏旁系小苏氏为妾,为取血脉相连紫河车。

嘉平七年,小苏氏提前临盆,仍未救下苏氏。叶铎重发妻、小苏氏生性怯懦,二人皆重叶云瑟而轻叶晚晚。”

叶晚晚声线与寻常年轻女郎不同,是算不上软糯的清甜,音质悦耳,尾音带着一股天生的、细到几乎察觉不出的低哑,像是琴音悠长的尾调。

容厌听着,看了一眼他的手指,眼帘低垂,继续慢慢地品着茶。

叶晚晚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念下去。

这确是她幼年的身世、她和阿姐叶云瑟之间的过往、也是……她姓名的缘由。

连这些她的陈年往事,也都被探查出来。

容厌神色淡淡,没有半点让她停下的意思。

叶晚晚又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开口:“叶晚晚生来体弱,四岁,叶铎送叶晚晚往江南求医,自此,叶晚晚春夏留上陵闺阁,秋冬下江南养病。

又几年,小苏氏病逝,叶铎战死沙场,自此膝下二女相依为命。

前年,叶云瑟失踪。

叶晚晚于去岁入宫,入宫前夜与叶家主割裂,自此孑然一身。

叶晚晚不娴于女红、不擅于琴棋书画,又病弱讷言,不得宠于长辈……”

卷宗字字均无错处,只是少了她曾在江南,师从当世大家、隐姓埋姓学医的过往。

念完最后一句,“……叶云瑟为庶妹研习医术,后失踪于行军途中。”

“晚晚,逊云瑟远矣。”

叶晚晚将卷宗放到两人之间的书案上。

终于念完了,她硬着头皮抬起眼睛。

她的眸色漆黑莹润,柔柔仿若盈着一汪泉水。

容厌凝着她,似在打量,也似在回忆。

过了好一会儿,他温声问:“叶贵人,你那么想侍寝?”

叶晚晚一怔,手指被吓得猛地蜷起。

不是问她想不想,为什么想,是笃定她“那么想”。

她装作没有察觉其中区别,立刻急急道:“当然想!臣妾爱慕陛下!今夜,臣妾终于等到陛下翻了臣妾的牌子。”

容厌眉梢微动。

舌尖在口中重复了一遍,突然便笑出了声。

他语气带上些许玩弄意味,道:“欺罔是罪、僭越也是罪。想侍寝,那你来吧。”

叶晚晚心跳一慌,抬眸往前看了一眼。

容厌已率先起身,朝着床榻的方向走去。

逶迤于地的玄黑色衣摆瞬间被拉起,垂在他足踝。

他身形极为高大,即便她是女子里面不低的个头,却也只将将到他肩下。

叶晚晚仰头看了一眼,慢吞吞跟在他身后。

几步就走到床边,容厌站在床头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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