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孩子

西尔维娅醒来的时候又已是渐黄昏，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瞬间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觉。只不过她挪动了一下身体后全身传来的那种撕裂般的疼痛让她回忆起来在她近似昏睡前她完成了一件什么事。

坐在床边的斯内普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西尔维娅的苏醒。他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西弗……”

“嗯。”斯内普把插着吸管的水瓶送到她嘴边，让她喝了几口水润了润沙哑隐痛的嗓子，“醒了，现在哪里疼吗？”

西尔维娅瘪了瘪嘴，眨了两下眼睛。

“哪里都疼。”

斯内普听了摸摸她的头，把水瓶放到桌子上，一眼也不错开地看着她。

他们认识的年月已经超出了他们不认识的年月，甚至也已经超过了目前他们人生的一半。他们在互相的命运轨迹中都成为了对方不可或缺的，无法忽视的浓墨重彩。当爱意随着时间的孕育从熊熊燃烧的灼灼烈火变成了初春唤醒的涓涓细流时，他们已经是难舍难分的灵魂的相拥。

或许只有那一个个走出灯火辉煌的却越来越黯淡的马尔福庄园的夜晚和在散发着清新的青草气味和热烈的活力的霍格沃茨的湖边散步时留下的一个个脚印才知道这两个不善言辞的人在沉默寡言的冰面下那暴烈又炽热的爱是多么的温柔又光芒万丈。

他们总是很珍惜在一起的时间，珍惜到连一分钟都不想浪费。

生产的过程很惊险，险到让经历的人不想再去回忆。西尔维娅多年的沉疴在这十个月里渐渐显现到她的身体，而在生产之时一齐爆发出来。她记不清这是在她近三十年的生命里受到的多少个来自伏地魔或者表面上的她的敌对方施的钻心剜骨咒或者什么别的攻击类型的魔咒留下的恶果。斯内普在西尔维娅逐渐力竭而缓缓闭上眼睛的时候想起来很多过往。那夜他刚刚因哈利·波特窥视到了他竭力想要封闭的记忆而暴怒，在他进入自己的记忆，看到那个瘦弱的、在众人面前被侮辱的十几岁的西弗勒斯·斯内普时，他不由得心里升起了那种久违了的令他颤抖的愤懑和羞辱。自他从霍格沃茨毕业后一路虽完全谈不上是顺风顺水，但不管是在哪，凭他的实力也是处处受人尊敬，他多年不再回忆起学生时代的那些经历，那晚却发现那种感受早已经深深融入了他的血，刻进了他的骨。但那些血液里并不全是痛苦的羞耻的，里面还有他悲惨迷茫的学生时代里一点金色的辉光——西尔维娅。

他曾以为自己深爱莉莉·伊万斯，这算得上是他第一个朋友。后来因为学院的对立更或许是因为那是从生命暂未诞生前就注定的命运，他们避无可避地走上了分叉路。他以最满含恶意的称呼将他的第一个朋友驱赶出他的身旁。他起初很痛苦，但后来他渐渐明白那种失去的痛苦并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她对他的特殊。他贫瘠的童年时光里需要一个情感的施与者，而莉莉就是那第一个。西弗勒斯·斯内普不适应与莉莉的背道而驰，是不适应他童年情感的分离。

可这世上所有的孩子都应该长大，都应该和自己小时候最爱的那个起了最特别的名字的抱着睡觉的玩具分别，跟自己臆想出来的大象朋友或者是兔子小姐说一句再见。

这个过程对有的人是轻而易举的，潜移默化的，而对有些人来说是痛彻心扉的。

但最后他都会愈合的。

他不是不再爱莉莉，只是那是一种对自己最特殊的朋友的爱。由于立场和他的缄默，他永远也不会说出口，但他会在心里惦念。所以在那个晚上他去到戈德里克山谷，为他第一个朋友的逝去而痛哭。

斯内普愿意用生命去守护她的儿子，是因为在她的儿子身上牵着的是他们的未来。莉莉的离去在他心上割开的那道裂口已经在他明白自己的情感的那一刻变成一道不会愈合却也不会再痛苦或发痒的伤疤。

可西尔维娅是他的挚爱。

失去西尔维娅不是对他少年时代唯一美好的创伤，不是对过去的道别，不是一道会愈合的伤口。

那是致命的，痛彻心扉的，不能接受的魔咒。

斯内普在西尔维娅孕期时一直在熬制各种魔药，调养身体的，补充营养的，还有突发各种情况的魔药。他不敢却想尽了各种后果，于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他无比感谢那个时候早有打算的自己，不然他可能会失去他的爱人。

西尔维娅睡了足足近一天，醒来之后还有些朦胧。她轻轻抬起手抚摸着似乎憔悴了许多的斯内普的眉眼，问他谁在我睡着的时候欺负你了。

“没有。”斯内普嘴角弯起一个弧度，他给她盖了盖被子，把她抬起来的手握紧。

“宝宝呢？是男孩还是女孩？”西尔维娅那时候累得恍惚，隐约听见治疗师说了一句出来了就当即想昏过去，好不容易把胎盘也娩出后治疗师说可以了就闭上眼睛睡了，连在她肚子里住了十个月的小家伙是男是女都不太记得。

“担心吵到你，让他在隔壁呢，维妮看着他。”斯内普站起身要去把孩子抱过来，“是个男孩。”

“海曼？”西尔维娅笑着看他。

“嗯，海曼。”

海曼被抱过来的时候刚好醒过来，他刚出生了一天，眼睛还黏黏糊糊地不肯张开，只一头黑色的短短的胎发看得出来和父亲相似。

西尔维娅迫不及待地探头看着斯内普怀里抱着的那一小团，自己忍着身上的疼痛坐起来想要近距离地看看他抱抱他。

斯内普熟练地抱着儿子让她看，西尔维娅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小小团，看了好一会儿。斯内普看着她，对她的不发一言有些紧张。

西尔维娅眨了眨眼睛，皱了皱脸。

“长得……不太……跟我想得不一样。”

斯内普被她逗笑了，问她：“你想得是什么样子？”

西尔维娅不是没见过刚出生的孩子，却觉得自己的儿子比她之前见过的那些刚出生的婴儿还要红一点，皱一点，像个小老头。

“就是……你见过德拉科刚出生的样子吧，就是那样的。看着红润润的，然后要……好看一点。”

“这是你和我的儿子，怎么能和马尔福的儿子长得一样。”斯内普看了看怀里的儿子，确实不得不承认比德拉科·马尔福刚出生的时候要难看一点，“可能长一长就好看了，小孩子变得很快。”

“怎么当妈妈的还嫌弃起自己儿子！”维妮拿着小小的只有她手掌大小的奶瓶走进来，轻轻敲了敲西尔维娅的额头说道，“我们海曼这么可爱，偏偏就你觉得不如马尔福。”

“那我说的实话嘛。”西尔维娅嘴上这么说，实际心里欢喜得要命。她把自己的手指塞进海曼的小手里，感受那只小手紧紧地抓着她的那股力量。

晶莹的泪珠一滴一滴砸到抱着海曼的襁褓上，西尔维娅此时此刻才感觉到成为一位母亲时心里能感受到的那种伟大的满足感。

这是她和她的爱人的血肉铸成的，他们这辈子最好的成就。这是她孕育而成的，一颗渴望着雨露的幼苗。

“他要笑你了。”斯内普晃了晃海曼，把维妮手里的奶瓶接过来，“妈妈哭了，你哄哄她吧。”

海曼看上去饿极了，小嘴一碰到奶瓶就迫不及待地喝起来。虽然西尔维娅怀孕和生产的时候身体都不好，海曼却不虚弱，生下来看着也是个壮实的孩子。看起来西尔维娅喝得那些斯内普给她熬的营养药剂营养汤只补给了这个小婴儿。

西尔维娅看着他喝得开心，自己也抹了抹眼泪。她想抱抱自己的孩子，又担心自己力气还没恢复会抱不稳他。最后还是斯内普托着她的胳膊，维妮把海曼放进了她的怀里。

抱了一会儿西尔维娅就累了，却还是怎么也看不够。直到海曼喝完奶过了一会儿又困了，才把他放到西尔维娅床上。

睡了一天，水米未进。斯内普自然也能想到西尔维娅也该饿了，去楼下端了晚餐上来。两个人在床上放了张小桌子吃着晚餐，身旁是刚出生的儿子熟睡，日子美好的简直如梦似幻。

晚上瑞安和卡莉欧碧也回来了，看着西尔维娅脸色恢复了不少也松了一口气。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啊？”西尔维娅晚上靠在斯内普怀里问，海曼的婴儿床应她要求被搬到他们的屋子里，她晚上一睁眼睛就能看见小婴儿。

“我跟乌姆里奇请了假，她找了代课老师来。”斯内普回答道，“只是那边没办法缺席，我明天去马尔福庄园。凤凰社那边要等周四开会。”

“万事小心。”西尔维娅转过身来，和斯内普面对面，她把头埋进斯内普的脖颈，闷闷地说，“很快，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的。”

“你要好好休养，西尔维娅。先别管这些。”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局势越来越紧张，这样能够轻松悠闲休息的日子又能剩下多少呢？

第二天西尔维娅早早就醒了，看见身旁的婴儿床里海曼还在熟睡，不由得就自然而然笑起来。晚上婴儿总是要闹得，她倦得起不来，只能让斯内普和家养小精灵照顾儿子。

“再睡会儿吧。”斯内普也醒了，他睡眠一直不好，一点儿风吹草动就能让他醒过来。这是他这么多年一直保持警惕的习惯，没法改了。

“睡不着了，睡太多了。”西尔维娅的身体恢复了不少，今天也不觉得身上很疼了，“你再睡一会儿吧，昨晚他闹好多次呢。”

斯内普摇摇头，今天他还要准备去食死徒的会议，最近学校里发生了不少事，伏地魔的动作也越来越大，神秘事务司也越来越不安全，加上伏地魔正在寻找的那样上一次他没有拥有的强大的武器，每一件事都让他不能懈怠一丝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