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介绍的工作比自己找的工作靠谱稳定。
这都是什么见鬼的逻辑,她怎么会有如此蠢的父亲。
她妈妈在一旁吃着饭,也开口打了个圆场:“你爸爸的意思是说,你当初学个会计,我们还能托人说得上话。”
袁凌内心则在“如此蠢的父亲”后面,加上了“母亲”。
袁凌知道父亲懦弱和空口说大话的性格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她干脆地反讽说:
“那我不如现在读一个师范的研究生好啦,正好你是老师,也能托人说得上话。”
袁凌妈妈一直觉得这不失为一条好出路,再一次地看着袁父点头附和。
袁父则用轻蔑的目光扫视着面前的两个女人,不屑地瘪瘪嘴。
“就她这个脾气,怎么当老师?家长到时候排着队地投诉。”
一个信息技术课的老师,也能懂什么样的老师会被家长投诉?
袁凌用余光冷冷地看着她爸爸。
在她父亲教学几十年的生涯里,接触过的学生家长,还没有她妈妈从她小学到高中这十二年家长会上的家长来得多。
当然,袁凌明白,她父亲只是在拿她的脾气当借口罢了。
‘要反驳吗?’
袁凌扒拉着碗里的米饭,身体里的怒火烧得她脸蛋都红了。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在口袋里不停地震动。
挂了岑淼的电话,姜阔出站后跟着导航一路来到了袁凌家的小区。
鲜红的“拆”字被一个个圆圈包裹,涂在每幢老商品房的墙体上。
小区附近的施工队已经进场,远远能看见用钢板搭成的简易建筑工地宿舍。门头上建筑公司的名字姜阔认识,这是雅婷父亲公司的名称。
找到袁凌家所在的单元楼,姜阔打开手机电筒走到二楼,按了下两户人家门口的感应灯,但却都没有反应。
她又继续在黑暗狭窄的楼梯间绕了几层,终于抬头看见几步台阶上的门缝里传来的亮光,还听见屋内夫妻俩的谈话声。
姜阔气喘吁吁地用手撑着腿,勉强又爬了两层台阶,她伸长胳膊敲了敲门,微微拉开半掩着的门,疲惫而客气地说:“叔叔阿姨好,我是袁凌的同学……不好意思!我走错了!”
腿赶上率先伸出的胳膊,终于爬上平层后,姜阔朝屋内探头。结果就瞧见正对着大门的客厅里,年轻的小夫妻正带着一个小孩在桌上吃饭。
姜阔赶紧鞠躬道歉,再把门带上,然后使出吃奶的劲儿又向上爬了一楼。
‘救命……我还以为老袁给我留门了呢。
她家不是六楼吗?怎么还不到。’
姜阔干咽了两口唾沫,抬头瞧了瞧眼前的门牌号。
‘我去……服了,这才是六楼。’
就在姜阔按着楼道里贴满小广告的墙平复气息时,她也听见了袁凌家客厅里传来的交谈声,
‘难怪楼下那口子不关门呢,就这隔音,关不关门都一样。’
随着袁凌和她爸爸交谈声不断拔高,姜阔在门外也听得越发清楚。
终于等她狂飙的心率降下来后,她拍拍手上的墙灰,拿起手机拨通了袁凌的电话。
她一边蹑手蹑脚地下楼,一边和袁凌说:“我在你家楼下。”
但由于袁凌实在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个家,所以她连衣服都没有换,确认带上了手机和钥匙后,她就出门了。
下到三楼的时候,她正好赶上正惊慌失措地在二楼抬头望的姜阔。
“……”
“……”袁凌疑惑地眨了眨圆圆的杏眼,“你怎么看着跟个小偷一样?”
待拆迁的小区就连路灯看上去也是破破烂烂,斑驳的灯光栖息在绿树和楼房之间,夜色笼罩下,这些历经岁月蹉跎的房子就像是被遗忘在南城的角落一般。
姜阔和袁凌并排走着,两条影子在她们脚下黏糊糊地挨在一块儿。
姜阔坦诚地告诉袁凌,自己刚刚其实不小心在门外听到他们家人的对话了。
但她义愤填膺地替袁凌打抱不平:“他们是怎么好意思指责你说:‘哎呀,当初还不如去读个会计,至少随便哪个厂都是要招会计的’。
学新传、做记者好不好就业这件事,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他们难道没分析过吗?
你爸妈没有媒体方面的人脉,不能在你找工作的时候给予助力,又不是你上大三了、面临毕业找工作了才知道的。”
袁凌很感激姜阔替自己不值,但她知道自己无法和原生家庭切割,所以多说无益。
她笑眯眯地弯起眼睛,抓着姜阔的手臂甩了两下。
“切,你但凡是个男孩,他们才不会对你的人生规划如此随便。雅婷她弟弟一天到晚装文青、想当导演,你看她爸妈同意了吗?
不仅断了他生活费逼他学金融,还让他妈亲自去澳洲看着他读书。”
姜阔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苦口婆心的老妈子。
但再聪明的人,也免不了在他人的事情上清醒,在自己的事情上犹豫不决。
袁凌是这样,她也是这样。
“现在好了,我们三个强将都退出了辩论队,真是便宜了留在队里的那群人。
还好我们姜家列祖列宗显灵,南城大学初赛就被淘汰了,不然我会气得中风的。”
岑淼和袁凌的退赛在姜阔眼里,已经就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现在倒好,两边都不痛快了,她心里也平衡了。
袁凌愉快地附和道:“没错!就是因为我们不在,南城大学今年比赛才打得这么烂的。”
她笑着贴紧了姜阔,一蹦一跳地往前走,两个人的影子几乎重叠成了一个人。
“那你到底为什么退赛?”
“且慢。”姜阔拉着袁凌停了下来,她环视了下四周。
她们俩在小区里漫无目的地散步也不是个事儿,岑淼此刻已经在飞回南城的路上了,得在她落地前确定晚上在哪碰头。
今晚她们肯定要大聊特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所以回学校肯定是不方便的。
“要不去雅婷家?”
“她爸最近在国内吧?”袁凌想了想说,“算了,我不太想见到刘叔叔,怪尴尬的。”
袁凌知道雅婷她们家里人其实很欢迎她去做客的,可自己的爸妈在待拆迁的房子里迟迟不走,都快熬成钉子户了,叫她怎么好意思见雅婷爸爸。
“要不去老苏家吧!”姜阔一拍脑袋决定道,“他爸妈包年头不在家的。”
说完她就给苏一鸣发了条信息。得到允许的答复后,她在冷冻鱼杀手群里通知了岑淼和雅婷,今晚所有人在苏一鸣家小聚。
有了目的地后,姜阔和穿着居家睡衣的袁凌尴尬地低着头坐上地铁,返回姜阔家小区。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退赛?”
“且慢。”姜阔打开手机的语音备忘录APP,“我觉得这件事儿我今晚得再说两遍,我干脆录下来循环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