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明宣佚必然不会动手,若是在他房间内再出一条人命,那聿佥必然会怀疑到他头上,所以眼下他手上的丹药要么是能压制毒性要么能解毒。
左右不过一条贱命,他毫不犹豫地仰头吞下。
虽不知明宣佚口中的“计划”指的是什么,总之此人定然不像是表面看着那么简单,今后得小心此人为妙。
床上的明宣佚似乎察觉到了苏默的动作,幽幽转醒,开口还带着些睡意。
“下月这个日子再来找我,如果不想毒发身亡或者想保住你那位林侍中的命的话。”
方要踏出门的人脚步顿了一瞬,随即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天边似有一道霞光闪过,在寂寥的夜空中划上浓重的墨色。
原先躺在床上的人此时早已起了身,手中把玩着一只精美的小木盒。
“君上,可要我为您解决掉此人。”一声极浅的声音自窗纸外传来。
明宣佚轻手将那木盒打开,里面赫然爬出来一只深紫色的蜘蛛。他将手伸进木盒,只见蜘蛛凑上去闻了闻,随即便又退回了木盒内。
“不必。”他满意地开口答了一句。
*
东都,金銮殿内。
“不是吧,皇上!”裴应惟几乎是被人拖拽着出了殿门,若非聿佥见圣上提前醒来,提前将殿内伺候的宫女们尽数撤退,眼下这场滑稽的闹剧恐怕明日就能传遍坊间了。
“我昨夜冒着被当成叛军就地诛杀的风险,累死累活来给你解毒,你倒好,睡你一晚上床就凶成这样!”他边说边就近扒着案台一脚,试图减缓一下被拖拽的速度。
“来人!”萧黎定将人拖到大殿门口才放手。
“把昨夜裴大人睡过的全部打包送到裴府,”说完又加了句,“伺候裴大人沐浴更衣后再上殿。”
原本站在门外的宫女一进殿门便看到了裴应惟死缠烂打的神情,纷纷低下了头,不敢去看。
“裴大人,请。”
走在最前面的两位宫女就要上手扶起他来,谁知他猛地站了起来,摆了摆手,全然无事般应了声,“走吧。”
“昨夜殿中可一切正常?”
萧黎定接了聿佥递过来的汤药,一饮而尽。
“回圣上,蓬丘一党已全部缴械投降,我们的人赶到时沈知明早已没了气息。”
“嗯。”
“圣上,还有一事甚是蹊跷。”
“说。”
聿佥将袖中藏的一枚箭头呈在人的面前,“属下看这制造,与南厂工序颇为相似。”
萧黎定指肚摩挲在箭头边缘,眸底深邃如渊。
“暗中调查,若有消息暂且押下,勿让人察觉。”
“是。”
萧黎定食指无意识的在腿上轻敲,自他醒来,便未见吴贠的身影,按照日程推算,今日应当正好是他们返程归来的日子,而这个时候吴贠却还未进宫,看来林韵一行在路上应当是耽搁了。
“林侍中返程可还顺利?”他似是随口问了句。
“禀圣上,昨夜城中安定下来后,城外传来急报,信中说林侍中夜里遭歹人下毒,不过好在人暂时没事,陆大人正在全力追查凶手。”
闻言,萧黎定有序敲击的手倏然停在半空,聿佥显然注意到了他手上的动作,俯首听人排遣。
“备一队人马。”
“圣上可是要……”聿佥还未说完,坐在眼前的人便开口道——“我一人去,你留在东都,此事万不可泄露。”
“是。”
“圣上你当真是无情!”殿内紧张的气氛被这一声嗔怪打碎。
据聿佥观察圣上如今似乎很糟,如今这聿大人来撞枪口,恐怕……
“我小韵儿呢?”裴应惟进殿也不行礼,直接到人身前质问。
聿佥:哪壶不开提哪壶。
见萧黎定没反应,裴应惟几乎是倏忽睁大双眼,“你,她不会已经在玊州……!”
“你个没良心的家伙!”
“当初说好此人万万动不得,日后定然大有用处,你居然将我精心培养的栋梁之才只带出去一次就祸害没了!”
“你赔我!”
萧黎定坐在靠背椅上,不住的揉着眉头,半点插不上话。
“还在。”
“?”
“什么还在。”裴应惟被人没头没尾地接话岔开了思路。
“人还在。”聿佥见圣上竟然难得开口重复。
下一刻就要蹲下给人打滚撒泼的裴应惟闻言整了整衣衫,语气比方才正经了许多。
“原来如此,”
“那没缺胳膊少腿吧。”——聿佥:得,正经不过三秒。
“……”萧黎定转头示意聿佥,转身便去了内殿更衣。
“圣上为保林侍中一队人马在破城之时不受牵连,让他们晚两日出发。”聿佥解释道。
“嗷,这样啊。”裴应惟点了点头,方才说多了话,嘴有些干,刚走到书案旁,猛地转身——“不对啊,这样算的话,最晚也是今日午时到,可如今午时已过三刻,莫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萧黎定正从内殿走出来,一身银灰色,交领右衽,外袍有傲雪寒梅纹饰,内搭墨绿系中衣,犹如雪山之巅的朝圣。
“可是有急事。”裴应惟见人行色匆匆,言语不再轻佻。
“嗯,今夜我不在,你且替我挡一下。”说完,就见人转身进了屏风后的密道,不消片刻便没了身影。
裴应惟站在原地发愣,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公主身边辅佐朝政,按照萧黎定事先安排,假意被叛军控制引出幕后黑手,借机除之。
应当是没出什么差错,可见人的神情,分明是有急事。
他回头看了眼聿佥,就见对方缓缓开口道:
“圣上去接裴大人的小韵儿去了。”
裴应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