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嗯”了一声,并未多问,“你晚上就睡我这里吧。”
阮铭咻得一下把头抬起来了。
秦越觉得好笑,“怎么这么大反应,又不是没在我家睡过。”
阮铭心想,那时候才多大。
但她故作淡定,“好吧,但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秦越低头整理医药箱,阮铭这才敢正眼瞧他,真好看,像是宋代的山水画,淡且隽永。
“你去洗澡,不要碰水。”秦越把碘伏和棉签拿出来,放在茶几上,“明早我再给你上一遍药,你把这个拿回家,你自己涂,一天早晚两次,”
“衣服在房间衣柜里,你自己去拿。”
阮铭说好。
她去房间,开灯那刻,还是忍不住悄悄打量,打量有没有一丝即将新婚男女的痕迹。
但没有。
房间整洁干净,一样是黑白灰的色调,床头柜上摆着无火香薰,笔记本电脑没有合上,就随意丢在床头。
她拉开衣柜门,有几件女人的衣服,挂在衣架上,并不难找,最近和他的衣服挨在一起是件粉色的睡裙,棉质的,简单朴素,她没有犹豫就取下来了。
这是她隐秘的心思,这样做,算不算不打扰,也离他更近了一点。
她钻进了主卧里的卫生间,在洗手台寻了一圈没看到发绳,阮铭猜想嫂子应该是短发,她只好折回去,拿绑窗帘的那块窄布绑头发。
雾气蒸腾的时候,她去摸洗发水,黑色瓶子,挤出来有一股强烈的薄荷味,抹在头上沾了水打出泡,就是凉的。
就像她的心绪,凉凉的,说不出什么滋味。
她对着镜子吹着头发,脑袋昏昏沉沉的想起过去点滴片段,回忆如同走马灯,一帧一幕,但是都是断续的,没有连贯,一下子是他教她写毛笔字,一下子是他教她念稼轩词,更多的时候是他长身而立,盯着窗台的某株植物,侧脸清隽。
“出来吃面。”秦越的声音从外面飘进来。
“啊好,来了。”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被吹风机的呼呼声淹没。
秦越看到她穿那件粉色睡衣出来的时候心里一惊,但默不作声的压下了那点惊讶。
他们俩沉默的吃着面条。
好像回忆和经历太多,就太容易在某些氛围里没有话说,沉默像是一种默契。
但秦越是不习惯这样的,他的工作性质实际以沟通为主,沉默大概意味着崩盘,所以他开了口,“好不好吃?”
这个在生命里出现又消失的人,时隔太久,她听到他的声音总会恍惚一下。
“好吃啊,你给我卧荷包蛋没?”
秦越抱歉笑了笑,“家里没了。”
阮铭点点头,挑起一筷子面条,阳春面,清而淡,她像是无意间想起,“你这次在这里呆多久?”
“那估计得过完年了。”
阮铭觉得自己心跳得很快,“这么久啊。”
秦越“嗯”了一声,“这次回来是办点事的。”
她又状作不懂,歪着脑袋,“什么事啊?”
秦越看了一眼她的神情,“结婚大事呀,铭铭,哥哥要结婚了。”
阮铭用力点头,笑脸盈盈,“我知道,祝哥幸福!”
“你嫂子和你一样,是北津人,没来过南方,这段时间一直在江州办事,再过几天回江浔了,我带你见见。”
阮铭笑着点头。
那种薄荷味洗发水的感觉又浮现心头了。
就是那种丝丝缕缕的凉意。
“你最近学习怎么样?”
“还行,数学差一点。”
“数学就是多写题,以后你哪里不会,可以打电话问我。”
阮铭笑,“这么久远了,你还记得啊。”
“你哥我学金融的,高中数学难道还不会吗?”
这样话家常般的聊天,是多么轻松快乐。
他们都因为太过了解,默契的避开了所有雷区,他不问她的家庭,她不问他的生活,他们本质上都是一样的聪明人。
秦越的手机响了一下。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放下。
阮铭开玩笑的打趣,“嫂子来查岗啦?”
秦越也笑,眼里是溶溶月色,“你小丫头片子还懂挺多。”
这条已读消息静静躺在他的手机里,是一条简单的问句,“今天方便来你家吗?”
但他没回,他只是安静的吃着这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