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半年前,有人跟周惠琳说,你辖区内的拐卖案,都是妖怪做的!
周惠琳一定把这个胡说八道的人拘个几天,长长记性。
但说这话的,是阿欢,她自个儿带进门的徒弟。
她倒是不觉得自己徒弟会说这种胡话。
周惠琳脸色阴晴不定地瞧着我们,手指间一支笔转来转去,似乎说着她内心的纠结。
许久,她沉着声说:“这太荒谬。”
不仅是有妖怪这事荒谬,前任德高望重的县长居然是个笑里藏刀,和妖怪勾结的坏蛋,更是荒谬至极。
阿欢低着头不敢再吱声,尽管她对这些事情的接受程度比较高,但她也是觉得荒谬的。
我抬头盯着天花板,预计着怎么开口。
昨晚,我和阿欢绸缪了一个晚上,才勉强想出个不是法子的法子。
这法子需得有人助力,阿欢便想到了她师傅,周警官。
今天一早,阿欢找了借口从兰花婶那借了我出来,直奔乡政府。
我也没料到,我和周警官,还有第二面的缘分。
这间警室如此熟悉,仿佛从这里走出去,还是昨天的样子。
恍惚间,我眨了下眼,那曾经被我视为错觉的,房梁上一闪而过的一张人脸再次出现。
这次我看得真切,那丑陋的人脸后,连接着条裸露的脊骨。
除了血淋淋的骨头外,什么也没有,所以上次粗略一看,我才会觉得,连着的是条蛇身。
那狰狞的人脸咧开嘴,笑着和我对视。
我瞪大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直挺挺往后倒。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我身旁该有人恰如其分地扶住我,我再颤巍巍指着房梁哀嚎,妖怪,有妖怪。
但也许是我倒得太突然,也许是现实里本没有那么多巧合,我倒了,没有人接住我。
我还可悲得没有晕过去,一头撞在水泥地板上,疼得我眼冒金星,眼泪瞬间出来了,更加清醒了。
阿欢此刻才来搀我,惊惶问怎么了。
我终于也按着套路,颤巍巍,泪涟涟地指着房梁,哀嚎道;“妖,妖怪,有妖怪!”
这决计不是幻觉。
那人脸脊骨分明露出了得意的笑,愈发显得骇人。
阿欢和周惠琳顿时惊惶回头往房梁上看,我眼睁睁瞧见那条血淋淋的脊骨咻得没入房梁消失不见,却不知该如何分说。
周警官自是什么都没瞧着,她皱起眉头,虽未响,却分明在责我胡言乱语,我哑了半晌,想起一桩旧事,忙拉出来自证。
“我,我没说谎,真的有妖怪,周警官还记不记得,三个月前,我曾带着个小女孩来你这办户籍?”
周惠琳眼神一凛,到底是一线待了许多年的老警察,周身霎时透出威严气度来,她定定看着我,说,那果然不是她的错觉。
三个月前,周惠琳在冗杂的档案间,看到了一份,明显不合规矩,且不可能由她办理,却签着她署名的户籍档案。
是一个叫江茶的女孩的身份证明。
周惠琳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接待过这样一个人,就在她想要细究时,那份档案又凭空消失了。
她几乎以为是在梦里经由了这么一遭。
而且更奇怪的是,就在前几天,她还真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外乡女人,衣衫褴褛,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央她替小女孩查户籍,一愣神的功夫,她瞧见一个陌生男人从办公室里出来,她便着了魔似的,由着那陌生男人操办完了后面的事。
那个外乡女人,无疑就是我,只不过我如今梳洗干净,周惠琳才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我。
而那个陌生男人,正是我在跌入光阴牢里时,瞧见的姬婴。
可笑我当时一门心思为江茶操碎了心,却不晓得她神通广大,一个眼神便能唤来当地妖怪为她做事。
周惠琳大抵是被江茶的幻术迷了眼,而前几日恰是我和江茶在光阴牢里的时候,正是她法术衰微时,大抵如此,幻术失效,竟叫周惠琳又想了起来。
我默了默,到底没牵扯出江茶来,只含糊道:“所以,您现在信了有妖怪吗?……也许那不是你的梦,也不是幻觉,只是妖怪使了障眼法。”
周惠琳沉思不语,这当口,那条人脸脊骨再次出现。
她脸色阴森森的,吊诡地垂视着周惠琳,那长长的脊骨垂下,尾脊像蛇尾一般,轻轻地搭在周惠琳的脖子上。
我再次倒吸一口凉气,当时脑子一热,连害怕也顾不上了,冲上去对准那条脊骨用力一薅。
其他人的视线里,我像是突然暴起对周惠琳发难。
周惠琳反应已然很迅速了,伸手挡了我一下,怒喝:“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