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小小的女孩,煞白着脸,眼泪要落不落,呆滞得像是吓傻了。
嘈杂的哭声、骂声,劝阻声乱做一团。
家华咬牙切齿,指着兰花婶的鼻子骂:“你他妈就是故意的,我哥能讨本地老婆,我只能讨外地老婆,讨一个跑一个,你故意要我给人笑话!”
兰花婶声音哭到沙哑,“么良啊,你讲这种话啊!”
没人在意青青,也没人注意到我,一片混乱,一片压在人心上的逼仄。
我上前,轻轻拍了拍青青的肩膀,青青抬起头看我,眼泪打着转。
“姐姐……”
青青叫了我一声,我点点头,牵着她的手离开厨房。
似乎有谁看到了我,“诶”了一声,下一刻,又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转过头去了。
江茶跟在我身后。
我牵着青青的手,离开那片逼仄,我带她回到楼上的房间,反锁了门。
青青呆呆地问:“姐姐你怎么把门锁了,奶奶要是上来打不开会骂的。”
我哑然,青青又低下头,小声啜泣起来,她说:“姐姐,我害怕。”
她说爸爸平时也不这样,他打牌的时候我去小卖部买东西吃,从他牌桌上顺势抽走几块钱,他都笑眯眯的,我叫他不要打牌了早点回家,他应好。
小小的姑娘便当自己的话有分量,家华和兰花婶吵起来时,她挡在兰花婶面前,瞪着家华说爸爸你不要骂奶奶,家华随手像扔垃圾一样把她提起推到一边。
青青的手臂磕在厨房的水泥地上,刮破了皮,但她不敢哭,她茫然自己的话怎么一点用都没有用了,她看着大人们进进出出,谁也没有把她当回事。
青青越说声音越颤抖,最后扑进我怀里哭了起来。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没有吭声。
小孩大抵是真的天真,三条竹鞭打进肉里的疤留着,痛记得,却不能叫她明白一些道理、
男人是乐得用小小的纵容当个不扫兴的父亲的,但当与自己真正的利益冲突时,他们比谁都清醒。
父权不容挑衅,妻母子女只是可以稍稍宠溺的宠物,宠物如何能反了天?
过了很久,青青哭累了,湿漉漉的一小团,团在我怀里抽搐着,我才摸着她的脑袋说:“青青,姐姐有句很喜欢的话想送给你。”
青青抬眼,懵懂地看着我,我笑了笑,说你把书包打开,作业本拿出来。
青青是没有书桌的,她的作业要么在学校做完,要么蹲在床边写,她把作业本抽出,规整地摆在床上,潮湿的眼睛乖乖地问询着下一步。
一个学生,写作业是最熟悉的事,熟悉让她放松了些。
我于是蹲跪在她身后,握住她的手,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乡愁是男人的奥德赛,逃离才是女人的史诗。”
读书是逃离,流浪也是逃离,我自始至终都在寻觅我心灵的乌托邦,只是比较倒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