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像各自人生的难民”
——江棠日记节选,摘自《我要快乐,不必正常》
……
三三两两看热闹的人围成圈,小胖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嗓门奇大。
我皱了皱眉。
我这辈子,最讨厌嗓门大的人。
忽然,一个女人推开我钻进人群里。
“宝宝不哭宝宝不哭,妈妈来了哦。”
女人瘦得像把骨架子,眼窝深深陷下去。一层皮包骨贴在脸上,嘴唇凸起像把尖锐的刀。
她边哄着小胖子,边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一圈,尖刀突突地朝小贩开火:“我儿子好好地走在路上,怎么会在你这里摔倒的,你得赔我告诉你,走走走,跟我上医院去!”
嘈杂的骂声铺开,指指点点便钻进耳中。
“这不是老吕家媳妇吗,刚从地里回来来赶集的吧?这下有好戏看咯。”
每月初一十五是镇上赶圩的日子,女人裤脚还有未干的泥泞。
女人干瘦的手插在腰间,薄薄的嘴唇机关枪一般驳贩子,令人惊奇她那样瘦,哪里来的那么足的中气。
“她家里生了八个女儿了,好不容易等来这么个儿子,当然宝一样供着,啧啧。”
小贩气不过,扯开嗓子同女人争论,糊了泥的蛋清蛋黄溶在一起,生出令人生厌的仄气。
我默默牵着江茶转身,不打算看这热闹。
猛的,后背被什么砸了一下。
我反应速来迟钝,愣了有几秒,才想起回头。
小胖子手上还抓着鸡蛋液,哭着,眼底却露出狡黠:“是她,她推我的!”
我气笑了。
瘦女人却已扑向我,咬牙切齿:“死混吃啊!”
本地话里,混吃是乞丐的意思。
我把江茶往身后一带,这才拦住女人挥过来的手,努力沉住气:“这街上有监控,是不是我推的,看监控就知道了。”
女人气急,竟干脆两脚一摊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命苦啊,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本事要苦了儿子叫人欺负啊,老天你睁眼看看!这叫什么事啊!”
我愣了愣,不确定地揉了揉眼睛。
并不是为了女人的话。
我分明看见,女人肩上趴了三个娃娃模样的东西,贪婪地舔她的眼泪,但一眨眼又不见了。
太阳似乎也失了暖,湿凉凉地照,我被女人哭得头疼,胃抽痛着想吐。
加上刚刚的幻觉。
我抿了抿唇,拎住小胖子的衣领,“我看也别争了,乡政府就在边上,找警察吧。”
女人噎了噎,随即哭的更大声:“我命苦啊,混吃都欺负我啊!”
闭口不谈找民警。
小胖子在我手里挣扎,尖锐的嗓门和他妈一起来了个二重奏。
我头更疼了。
看热闹的人眼看事态严重,远远退到一边,眼底却分明有兴奋。
我从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刚认识我的人会觉得我腼腆软弱,但其实是个炮仗,一点就着。
耐心到了极点,我提声道:“都别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