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手指覆上快要紧绷到爆炸的太阳穴,燕光嵩熟练的给他揉着穴道缓解,没好气道,“你这什么酒量,日后还是少沾酒罢,别丢人。”
“待会儿回府后喝碗醒酒汤,好好睡一觉。”
燕光柏缓一口气有了点劲儿,便死死揪住兄长的衣袖,“大哥。”
“走之前,能不能让我先去见一个人?”
燕光嵩一时好奇,“你要见谁?”
*
徐府西侧角落,落星阁近在眼前。
因着府中前院正热闹,此处并无多少人经过。
昏暗的夜色遮掩下,燕光嵩紧贴着趴在屋脊上,侧过头看一眼快和屋檐融为一体的紫袍少年。
毛头小子突然开了窍,醉酒后一上头,那心思直白的一点都不藏着掖着,还非得看上人家姑娘一眼才甘心回府。
他忍不住道,“你可真是我的亲弟弟,活祖宗。”
燕光柏没心思回应他,观察过四周确定安全后,单手撑起身子就准备蓄力跳下去,哪知被兄长手疾眼快抓住了衣袍,“你给我回来!”
“你方才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就远远地看一眼那姑娘。”
“在这儿能看见什么,鬼影吗?”燕光柏拽着自己的袍角一把扯回来。
望一眼近在咫尺的二楼小院,紧绷的心弦已经放松了不少,他回过头来,“大哥之前让我帮忙放风去见华昭姐姐,现在亲事都定了,也该回报一下弟弟了。”
燕光嵩顿时无话可说,他们兄弟俩一个德行,谁也别嫌弃谁。
“行行行,你快去快去。”
燕光柏不再耽搁,一跃而下轻盈落地,趁着树丛阴影的遮掩翻进落星阁的院墙。
落星阁是一座二楼小院,视野极为开阔,站在楼上便能将大半座徐府收入眼中,故此小院的主人把书房和画室搬了过来,平日里有近大半的时间都停留在楼上。
东向的书房房门半掩着,圆脸婢女轻叩了几下后捧着烛火推门而入,扫一眼倚靠在窗边望着夜色发呆的少女。
“姑娘,前院唱着戏呢,听说是新戏本,很是有趣,咱们可要去听一听?”
几盏烛火被圆脸婢女引着,原本黯淡的书房顿时亮堂了不少。
徐清微目光落在院里那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上,柳眉微微蹙起,直到元桃儿又问了一声才回应说不去。
元桃儿闻言有些遗憾,随即凑了过来,“姑娘今日是怎么了,奴婢感觉您今早起来就不大对劲,闷闷不乐的,可是有心事?”
“没有。”徐清微回眸望向她,“只是在想着再过两月,二姐姐也该出嫁了。”
徐家二姑娘是正房嫡女,也是徐清微的亲姐姐,为人十分宽厚温柔,自家姑娘因此忧虑实乃正常。
元桃儿不疑有假,便安抚道,“启州离京州是远了些,但二姑爷明年便能调回京州,姑娘还是能见着二姑娘的。”
她刚说罢,余光瞥见院里那棵梧桐树下的秋千正在无声晃动,后背窜起一股寒气,“姑娘,你快看!”
元桃儿抱住徐清微的胳膊,小声道,“那秋千怎么自己动了!”
徐清微轻瞥一眼那繁茂葱郁的树冠,轻抚两下着她的后背,“莫慌,方才起风了,是风吹的。”
“真的?”元桃儿半信半疑把手探出窗子,企图感受到风的存在。
“你只顾着与我讲话才没察觉到。”徐清微拍了下她的肩头,温声道,“我前两日画了幅莲花图要送给二嫂嫂,你去取来颜料画笔,我再仔细看看还有哪处要修改。”
“莲花图?”元桃儿微愣,随即小心翼翼道,“姑娘,您忘了,昨日主母知道这是给二公子家的,气得将那画儿撕了。”
因家主盛宠妾室,主母对庶子庶女们极为不喜。
徐清微一怔,“那......那就算了。”
时间太久,徐清微只记得自己曾经要给二嫂送一幅莲花图,却忘了此事的结局。
她垂眸看向窗外,低声道,“你去楼下取那块小木雕来罢,雕刀在内室美人榻旁边的小筐里。”
元桃儿清脆脆应下一声,便转身噔噔噔跑下了楼。
弯弯的皎月挂在小楼上空散发着莹白的光辉,圆脸婢女被支开,小楼窗边只剩了白衣少女。
少女身后是昏黄温暖的烛光,而她就这样斜倚在窗边,宽大的月白衣袖滑出窗台垂落,露出那一截白瓷般的细腕更显清瘦,姣好漂亮的侧颜轮廓在光影的衬托下极为惹眼出众。
紫袍少年站在梧桐树下,仰头凝望着窗边那道熟悉的剪影。
灵魂寻觅到安处的这一刻骤然放松,心脏却酸胀到有些疼,加速奔涌的血液在隐隐发烫,有个声音在脑海中不满的叫嚣着——近一点。
走出去,离她再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