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一拘礼,身影一虚,登时消散在原地。
红鸢睨了一眼方才碰过黑袍人的手,另一只手拿出一方手帕细细擦拭着,什么魔军,不过是心魔饲养的死物,没有灵魂,没有思想,只有一具任人驱使的身躯罢了。
“啊鸢如此嫌弃这些魔军,他们的实力可远在你之上啊,这副作态叫他们瞧见了,指不定哪日就杀了你。”阴冷的声音从石室四面八方响起,缭绕不绝。
红鸢面无表情:“等他们哪天有恼怒的感觉再说吧。”
“也是,不过那曲卿是什么人?”红鸢身后陡然出现一人,身形细瘦高挑,裹着贴身的绿纱红绸,脸廓崎岖,嘴巴和眼眸都极为细长。
红鸢回身看他,见着他的装扮,禁不住闭了闭眼,“常魅,我劝你还是换身衣服,你这模样,无怪乎王上不喜你。”
常魅幽幽地瞟着她,“你休想骗我。”
谁骗他了!红鸢暗骂了两句脑子不好,转开话题,“曲卿是曲舟的独女,但她还是南陆散修灵玉,未经轮回便已投生。”
“怎么可能,南陆灵玉???”常魅脸色大变。
“鬼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是个爱管闲事的家伙。”红鸢想起三番两次被曲卿搅了任务,眼底闪过一抹恨意。
常魅还沉浸在灵玉变成曲家独女的震惊中,“难怪当年那么多人在黄泉路堵着,也没等到她的灵魂,还以为她魂飞魄散了。”
他莫名有些唏嘘,分明从未和灵玉打过交道,他暂且认为这是天才之间的惺惺相惜。
常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半晌,才接上红鸢的话,“爱管闲事?不对吧,这灵玉向来与世无争,怎么换了个身体就换了个性子?”
灵玉声名鹊起的时候已经化神修为,没人知道她的过去,只知道她年轻得可怕,手段多得可怕,独来独往,只身闯秘境,所有挑衅她的风言风语都被她漠视,所有挑战者都被她击败,从无败绩。
她从不参与他人恩怨,也不参与宝物争抢,不闯秘境时便孤隐山林,是真真正正的与世无争。
惊世卓绝,孤独冷僻,与世无争,这是世人对她的评价,他们眼睁睁望着她只用了短短四百年从化神期走上了飞升之道,世人敬她畏她,也对她充满了好奇。
所以黄泉路上的人,一半是为了她所珍藏的宝物,一半是为了探究她的过去。
如果那些人知道她还活着,还变成了尚未来得及强大的存在,修仙界又会涌起怎样的风雨?无需轮回便可投生的秘密啊,谁能不疯狂呢?常魅裂开大口笑了笑。
“放心吧,很快,她没空管你的闲事了,哈哈哈哈!!!”
他的身影消失变成一团烟雾散去,狂肆的笑声却在石室内经久不绝。
红鸢丢掉绣着锦簇花团的绸帕,转身袅袅娉娉地也离开了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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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陆,东城。
深夜,静谧庭院里,一红袍青年仰躺在竹摇椅上,双手无意识地垂落在两侧,一本蓝皮的书被分开摊在脸上,只露出白皙的脖颈。
“楚师弟,你倒是惬意。”
门外一人推门而进,瞧见的便是这样岁月静好的画面,不由出声打扰。
楚莫从梦中惊醒,一手扒开脸上的书,看清了来人,“顾师兄?”
“您怎么来了?”
楚莫坐起身来,讶异道。紧接着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近日魔族少了些,我才在此偷懒,没想到偏叫师兄看了去。”
现在距魔族初入境已经近乎半年,双方拉锯太久,不免进入了懈怠期。
尤其东面边境守卫森严,又有玉鼎真君的六合令相助,魔族人始终未能突破防线,终于放弃了这看似肥美实则虎口龙穴的入口,现如今已经很少在东面发现魔族的踪迹了。
顾若怜将手中的山染笔搁置在一旁的石桌上,撩袍坐下,“我有两个消息,不知楚师弟感不感兴趣。”
楚莫登时从竹椅上弹起来,一步跨到石桌旁,撑着桌子好奇问道:“什么消息?快说快说。”
“当然,我也有两个问题想请教楚师弟。”顾若怜那双如墨晕染的眼瞳转过来盯着楚莫。
楚莫感到了几分压力,迟疑地坐下来喝了杯茶缓缓,“顾师兄,你莫不是想坑我吧。”
顾若怜:“我的消息,楚师弟听了一定不会吃亏。”
楚莫玲珑心思,看出顾若怜的图谋并无恶意,况且两人还是同门师兄弟,再如何坑害,总不能把命拿了去,于是便道:“顾师兄请讲。”
顾若怜却道:“你先欠下吧,待我寻了何合适的机会再问。”
这便是要先上船后买票了,楚莫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交易,但他眯了眯眼眸,欣然应下了。
顾若怜达成所愿,身上凌冽的杀意收敛了几分,“不久后,炼器阁会对徐家发难。”
“什么!”楚莫惊愕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顾若怜:“当今炼器阁阁主并非徐家人,不仅如此,他与徐家还颇有恩怨。”
炼器阁给人的印象便是一群沉迷炼器的痴人,不通世故,面对天下纷争从来都是敬而远之,如今炼器阁竟要做那纷争的主人。即使楚莫早在玉鼎真君被魔族掳走时察觉过有异常,也无法改变这一印象,此刻怔愣着不说话。
顾若怜继续道:“当年竞选阁主之位时,当今的阁主联合其师弟雾山真君在炼器术比试中设计了徐家主,致其落败。而炼器阁早已不满被徐家支配的局面,顺水推舟将徐家主拉下了马,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逼迫徐家主背离了师门。”
楚莫讶异:“背离?”
顾若怜:“当今阁主登位后,徐家主也就与炼器阁断了关系,回徐家当了家主,因为两者嫌隙,徐家曾百年之久与炼器阁没有来往。”
“直到徐家主的亲弟弟玉鼎真君出关,两者关系才缓和一些,但嫌隙已在,再如何遮掩也不能忽视。”
徐子音是当之无愧的天才,不论是徐家还是炼器阁,都不可能放弃他,哪怕炼器阁再不甘愿让徐家势大,也得笼络着他。
楚莫摩挲着下巴,“玉鼎真君不知兄长被设计之事?”
“如何不知,只是他出关之时木已成舟,且他与雾山真君本乃至交好友。”顾若怜淡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