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走,小徒弟摸着脑袋问师父,药柜里明明有天仙子,为何说没有呢。
尚清神色凝重,回话的时候面朝韩青岚。那人要抓的十味药里,除了天仙子,还有蛇床子和川乌,皆是大毒。他猜测其余七味药是障眼法,真正要抓的应该是这三味有毒之药。而方才那人,手里一定还有几张“药方”,要去别家药铺抓药。
韩青岚听完思索片刻,询问尚清他们可要介入此事。
尚清笑笑,不置可否。
又过了一日,韩青岚琢磨着,尚清已经回到竹西堂,算算日子,自己也可以启程前往太仓了。
简略地收拾好行囊,他想来想去,决定临行前再去拜访一次程持。
蒋年见韩青岚上门,又惊又喜,赶紧招呼客人坐下,奉了茶。
待韩青岚坐定,蒋年说今日铺子里来了位贵客,公子在内堂招呼,自己这就去通秉。
对程持来讲都称得上贵客的,会是何方人士?
韩青岚刚啜了口茶,蒋年回来禀告说公子还在忙,请他稍候。韩青岚直说无妨,自己在前厅等等便是。
程家不愧是两淮最大的盐商,铺子里人来人往的,十分忙碌。又过了一刻,蒋年再次出现在韩青岚面前。这次他脚步沉重,心神恍惚。
韩青岚忍不住询问发生了何事。
蒋年说自己忙了好一会儿,再去内室敲门,结果房门紧闭,公子没应声。他等了一会儿,听不到里面有声响。两位客人早些时候来了,公子便将他们请进了内室,算算已经将近一个时辰了。
韩青岚挑眉,问他可认识今日来的“贵客”。
蒋年想了想,说自己倒真是不认得那二人。据说他们是打湖广来的,手里有些好东西,而程持向来喜欢和璧隋珠。
韩青岚沉吟片刻,到底是有些担心。他同程持虽然没什么交情,但人若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事,怎么都说不过去,二哥也断然不会放过自己。
于是他轻声对蒋年说,若真不放心,自己可前去查探一下。
蒋年本来只是有些忧虑,听他这么严肃地一提,心里愈发不安起来。
眼前的少年面如冠玉,眉目间正气凌然,蒋年莫名就被他说服了。
韩青岚这趟出门也没带兵器,经过案前顺手抄了支毛笔握在掌心。
来到程少爷门前,里面果然一点动静没有,韩青岚附在蒋年耳边交代了句话。
蒋年听罢一下怔住了,但对方目光坚定,他只好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少爷,韩三少说您要是没空,他就先回去了,玉公子还在仁善堂等着呢。
韩青岚屏息凝视,蒋年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房里依然没有答话。
程持听到秦思狂的名字不会毫无反应,里面一定有问题。
少年人目光一凛,旋即摆了摆手,蒋年机敏地领会了他的意思,往后退了几步,躲在人背后。
毛笔在掌心转了一圈,韩青岚吁了口气,气息尚未吐完,他抬腿一脚踹开了房门。
他下盘扎实,一脚踢出去,力道十足,带起一股劲风。
若说他这一脚吹起了风,那大门破开的瞬间,大浪伴随一道白光迎面拍来,山呼海啸之势几欲将人淹没。
韩青岚半步不退,身如游鱼一拧,背贴在门后。躲过第一道攻势后,手中毛笔疾速刺出。从闪躲到还击,不过一个刹那。
也就在刹那之间,韩青岚看清了白光的真实面目,那是一把吹毛立断的缅钢刀。持刀之人则是一名比他高大许多的汉子。
郭北辰和秦思狂都是用刀的高手,韩青岚自小受多了锤炼。任对方攻势再盛,他丝毫不慌。
竹笔当然砍不过缅钢刀,正面迎敌绝非上策。但他也不预备以己之短比人之长。缅钢刀刀势凌厉但灵活不足。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韩青岚身法未停,再一拧,眨眼间绕到对方背后,手中的毛笔干脆利落地架在了大汉脖子上。
别动。
韩青岚冷冷吐出两个字。
他并没有见过这张脸,可此人魁梧的身形,仅仅一日,他自是忘不了。
不错,被毛笔抵住咽喉的,正是昨夜戏台下,韩青岚见到的高大男子。
他说别动,那大汉真的没有动。韩青岚这才有闲心四下打量起来,程持并不在房内,他的书桌前倒是坐了一人。
那人身着锦袍,背对大门,正在端详桌上的一张画。适才一场刀光剑影似乎完全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背影纤瘦,韩青岚昨日也见过。毫无疑问,此人是大汉的主子,是程持昨夜交谈之人。
蒋年趴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朝里张望,不敢进来,也不敢言语。
程持何在?
听闻韩青岚的问话,那人终于从书案上抬起头,转过了脸。
那一刻,韩青岚怔住了,浅浅桃红飞快爬上了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