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龙崎感到自己手侧的力道减缓了,波鲁那雷夫一点点松开了握着自己脖子的手,让龙崎的手掌逐渐贴合上去,更方便他进行艰难的治愈。
——波鲁那雷夫把自己的命完全交给了影川龙崎。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他人因信赖而把自己的生命交给自己,信赖他能拯救生命,信赖他会完成这初次的治愈,会真正的成功。
龙崎的心口仿佛有热流涌动,他眼中发热,咬紧的腮边酸涩疼痛,他想要大吼又想要叹息,他想问波鲁那雷夫,难道对方不知道,就是自己不想受到桎梏,所以直接杀死了敌人,导致敌人为了报复,将波鲁那雷夫的脖颈切开?
波鲁那雷夫知道,厕所的距离不远,而敌人在死前特地吼叫着告诉了他。
但波鲁那雷夫依然选择相信龙崎。
——抱歉,真的很抱歉。都是因为他的经验不足,对敌人太过仁慈,又太没有警戒心,这才导致了现在的情况……
龙崎在心中一刻不停地向流血的波鲁那雷夫致歉,愧疚的痛苦棉花一样充塞、膨胀,占据了他的心。与此同时,磐石般的决心与意志却更激烈地生长,宛若不死的藤蔓。
金色的波纹如朝阳的薄纱,一点点盖住了波鲁那雷夫苍白的脸。这一刻,生命与呼吸的力量重新让眼前的男人恢复了心跳,他的血不再流淌,伤口愈合,只留下了残忍可怕的伤疤,预示着他曾经与死亡擦肩而过。
龙崎身体中的波纹已经完全消耗殆尽,疲惫席卷了他。
他轻轻松开手,波鲁那雷夫的胸口起伏,呼吸流畅,眼珠轻轻滚动,与龙崎对视,裂开了嘴毫无阴霾,甚至是颇为欣赏的笑着,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话却因为受伤而不便,于是只轻轻握住了他染血的手。
龙崎的脊梁骨像是被突然抽走,他深深弯下腰,头颅低垂,喉咙间溢出了叹息般的啜泣,眼泪混着汗水一起滴落。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疏忽……”
乔瑟夫拍了拍龙崎的肩膀,这一刻,他好像突然看见了曾经的自己,满手是挚友的血,跪在破碎的尸体旁边,痛苦呐喊,低喘流泪,像是全身的痛苦都被无形的手攥握,然后从身体中喷涌而出。
“没事的,你成功了,你救下了他!”乔瑟夫喃喃,眼中仿佛有泪光闪动,“你救下了他,你做到了!”
过度失血让波鲁那雷夫困倦得睁不开眼,他缓缓出了口气,慢慢闭上眼,昏睡过去。
龙崎抹了把脸,连忙把波鲁那雷夫抱起来,轻轻放在床铺上。他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烈的心情,有点不太好意思地朝乔瑟夫道谢:“多亏了您,乔瑟夫先生,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也很高兴你第一时间记得来找我。”乔瑟夫声音低沉,站在床边望着波鲁那雷夫,“我会尽可能多教授你一些使用波纹的技巧,从你今天的使用来看,你会很快学会的。”
龙崎微微点头,眼角仍是微红的,缄默不语。
乔瑟夫正要再安慰他几句,就听门外传来敲门声,是服务人员,刚才的响动吸引了他们的注意:“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龙崎定了定神,扬声道:“不需要!”
他打开传送门,另一头是乔瑟夫的屋子。乔瑟夫担忧地看了龙崎一眼,走进传送门,离开了这里。
紧跟着,龙崎看向胸口有一个贯穿式洞口的“恶魔迪波”的尸体,它流出的血已经将地板浸湿,甚至有些滴滴答答地顺着阳台流进了楼下,也许这就是服务员察觉异样并试图进来的原因。
“真的不需要吗?抱歉,您确定没事吗?我们随时可以拨打警局和医院的号码?”
服务人员的声音有些狐疑,龙崎的耳朵捕捉到了钥匙触碰门锁的细微声音。
“不需要,别进来!”
龙崎语速飞快,话语粗暴。他大跨步走到迪波身边,传送门毫不客气的将尸体快速切割成几块,分别丢尸进自己之前触碰过的垃圾桶和水渠内。
“抱歉!我们必须进去看看情况,如果是我们弄错了,我们一定会道歉的,所以——真的很抱歉,客人!有人举报了你们在屋子里做危险的活动——”
喀啦。钥匙插入了门锁转动。
鲜血有点麻烦,龙崎啧了一声,只能连着一层薄薄的地砖一起切割下来丢弃。
喀啦,锁头已经被解开。
至于气味……龙崎一把抓起桌子边的空气清新剂,不要钱似的猛烈喷洒出整瓶。
嘎吱。拧动把手并打开门。
“客人!”服务员一头扎进来,神情紧张,手里握着通讯器,扫视整个屋子。
屋子的窗帘被严严实实地拉住了,整个空间黯淡下来,只能隐约看见轮廓,空气中是清新剂混合着一种腥咸的怪味,床上正躺着两个人,一个银发男人侧躺着,被子盖住了全身;另一个金发男人正坐在床铺上,赤裸上半身沾满晶莹的汗水,胸口起伏剧烈,喘息不止,生气地看着服务人员。
“我不是说了不方便吗?!”龙崎责备地低吼。
服务人员慌乱起来,连忙鞠躬:“抱歉,我不知道……抱歉!真的很抱歉,您两位的房费可以减免——真的很抱歉,我不打扰你们了!”
服务人员慌乱地关上门逃跑了,而在最后关头脱掉衣服装作刚刚完事的龙崎长舒一口气,靠在床头,瘫软下去,半晌,轻轻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