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鲜怔怔地看着商云,他从来没在她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眉眼带笑,是遮掩不住的高兴。
以往的商云总是淡淡的,静静的,像天上的流云。
而现在她眼里的光亮足以弥补今夜的星光。
姬鲜好像知道她要等的人是谁了:“姐姐,是北伯侯吗?”
商云眼睛转了转:“确实是他……公子若是不放心,就随我一起去。”
她话音未落,姬鲜就接上了:“好。”
他朝斥候扬下巴:“带路。”
小队的将领不放心道:“公子当真要去吗?那可是殷商的北伯侯。”
姬鲜脸色未变:“无妨,夫人说过了,北伯侯亦有伐商之心,见一见也没什么。你们在这里候着,我们去去就来。”
斥候走在前面,天边雷声滚滚,狂风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
走下一片斜坡时,商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姬鲜牵起商云的手:“山路难走,姐姐小心。”
他的神态太过自然,商云也就揪住他的袖子,嘴里碎碎念:“公子莫担心,今夜下雨,不会有事的,只是北方大概战事又起了……”
他不担心。
斥候停下脚步,声音压得极低:“他们就在前方。”
一队人马穿行于密林间。
男子的声音若隐若现:“妈.的,今晚肯定要下雨,火攻之法有什么鬼用?”
商云“啧”了一声,他还是这个样子,只要她不在旁边,说话总透着一股粗糙的匪气。
崇应彪勒马,一手擎住钢鞭:“谁?!”
身后的北崇子弟也机灵,看伯侯警惕起来,立马拔出武器。
商云从树干后面探出脸:“崇应彪。”
她笑嘻嘻地朝前方招手,闪电划过,她的白头发在黑暗中很醒目。
崇应彪疑心他最近忙昏头了,才幻视见到商云。
又或者那是山鬼,幻化成他夫人的模样来迷惑他?
然而身后的将士低声道:“将军,那好像是夫人。”
崇应彪愣愣的,商云一看他的傻样就忍不住想笑。
她刚准备走下去,姬鲜突然拉住她的袖子:“路陡,我扶姐姐下去。”
“我没事的……”
姬鲜却像听不见似的,两只手扶着商云,从斜坡上的密林中走下去。
崇应彪翻身下马,不敢置信地看着商云:“你……你真的在西岐?”
“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我来西岐了。”
崇应彪下意识反驳:“你放……你瞎扯,你之前在随州鄂顺那里!”
商云瞪大眼睛:“哎呀,被你发现了。”
她还真是理不直气也壮,崇应彪牙痒:“跟我回去!”
斜刺里插进一个陌生的少年嗓音:“见过北伯侯。”
崇应彪一愣,扭头看着黑暗里的姬鲜。
他刚才就看到了这个人,只是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商云身上,还以为她身边的人是陪着她的姑娘。
哪儿来的狗男人?
崇应彪拉起商云的手,把她往自己身边拽了拽:“他谁?”
商云差点没站稳:“他是西岐三公子……哎你别拽我!”
姬鲜不动声色地抱住商云整只胳膊:“姬鲜,见过北伯侯。”
姬发的弟弟?!
崇应彪语调冷厉:“你给我松手。”
姬鲜看着夜色里的崇应彪:“姐姐一路疾行来见伯侯,伯侯却对她又拉又拽,怕是伤了姐姐的心吧?”
哼,世人都说西岐人只知农事,粗鄙得很,这北崇人也未见有多雅致嘛。
商云一脸蒙圈:“啊那倒没有……”
姬鲜嘴上不停:“姐姐常对我说,伯侯是有大义之人,虽为殷王驱使,却决意为父报仇,有伐商之意。姐姐不顾自己安危,也要来见伯侯,拳拳之心,伯侯应该能懂吧?”
不愧是十五岁就能出使南都的人,嘴皮子真利索。
崇应彪冷眼看着姬鲜:“她是我的夫人,她的安危不需要你操心。”
说着,他一把拨开姬鲜的手,将商云扯入怀中:“跟我回去。”
“哎哎哎——”商云推着他的胸口,“我来找你有正事相商的,你听我说。”
崇应彪垂眸看着她:“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商云仰头:“你们那边有一个叫朱厌的神使,她见到我会杀了我的。”
忘了这一茬了。
商云扭头对姬鲜道:“公子稍等片刻,我与将军说几句话。”
说完,她拉着崇应彪来到一棵树下。
崇应彪抓住商云的手,想质问她为什么一走了之,又想把她扛回家里藏起来。
可是她满脸笑意,眼睛瞪大看着他:“崇应彪,今晚是想火烧西岐的麦田吧?累不累?”
崇应彪就忍不住笑了。
他觉得这个时候不该笑,于是努力收敛笑容:“还说,你从随州跑到西岐,你什么都知道,故意耍我?”
商云连连摆手:“不是,我夜观天象,今夜有火攻之险,所以出城求雨,我算到你会来,特意来见你的。”
“求雨?”崇应彪歪头看她,“你真是长本事了,等会下雨,我今晚的任务功亏一篑,回去免不了一顿罚。”
说着,雷声大作,几点豆大的雨滴砸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