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玉艰难地转动着颈项,想要查看身后云邪的情况,然而任她如何挣扎,却始终无法做到。
目光下视中,她忽然发现自己双腿上竟缠绕了许多细若发丝般的淡绿色根茎。黑夜之中,这些根茎本该看不清晰,只是此时根茎已密密地缠绕了一层,显然已将扶玉视作囊中之物。
她转动目光,顺着根茎蔓延来的方向回望过去,果然是那些献容花所为。
她心中惶急,拼了命般催动体内灵气,可平日里运转随心的灵气此时却重逾万钧,不仅半分催动不了,更似巨石般压在四肢百骸,沉沉的令人喘不过气。
此时又听那女子冷冷地道:“这便是它的可怕之处,以弱为强,早在人不知不觉间,便立于不败之地。”
扶玉无心再去听她说些什么,正自焦急,忽地发现献容花的根茎只缠绕在她双腿之上,没过膝盖,之后便不再往上侵占一分,离腰间尚有些距离。
她神情一怔,这难道是巧合吗?
扶玉目光微微上移,落在腰间的乌金短棒上,蓦地想到,这些根茎会不会是惧怕乌金短棒,所以才不敢再往上掠进?
念及此,她心中不禁升起些希望。倘若真是如此,她只需拿到乌金短棒,便能解除眼下的困境!原本焦急的心情此刻稍稍平静下来,她将全部心神放在右臂上,竭尽全力催动手臂筋脉中沉重的灵气。
片刻,扶玉忽觉那些重逾千钧的灵气有了些许松动。
她心中一喜,正待继续,那女子的声音幽幽传来:“你可知这献容花的作用是什么?”
声音入耳,问题在脑海中过了一遭,扶玉下意识回道:“什么?”
“此花名为献容,最能养颜修容,生肌去腐,将其捣碎敷在脸上,可使肌肤光滑细腻,容貌昳丽姣美。”不过下一刻,她话锋突地一转,“但它喜食鲜血,尤其是生人生兽的血液。先以根茎中的毒素麻痹猎物,猎物越是挣扎,麻痹得越快,等猎物陷入昏迷,再刺入肌肤,慢慢植根进血管筋脉,一点点吸食鲜血,粉碎骨骼,直至骨肉消融,只剩一副皱巴巴的皮囊。这期间,人兽尚有意识五感,却半点也不能作为,感受生命一点点逝去,活生生被这般折磨至死。”
女子说得云淡风轻,扶玉听着却是心神大震,毛骨悚然,那缠绕在双腿上的淡绿色根茎仿佛变成了一条条冰冷的毒蛇,似乎下一瞬便会将她撕扯吞食殆尽。
扶玉的脸色有些苍白,说话的女子对他们好像并没有敌意,但似乎也并不想要救他们的模样。如今师兄师姐不在身边,云邪又在昏迷当中,她必须解除眼下的困境,保护好自己和云邪。
扶玉极力催动右臂沉重缓慢的灵气,她只觉自己仿佛在推动着一堵铜墙铁壁,可无论自己如何使尽气力,那堵铜墙铁壁依然纹丝不动,方才的松动似乎只是自己的错觉。
她心中焦急,不觉憋足了气息,半晌,几乎要窒息,就在这时,也不知从何处突地涌出一股暖流,流经四肢百骸,那堵挡在面前的铜墙铁壁轰然倒塌,而原本沉重如灌铅的手臂也变得轻飘飘、暖洋洋的,煞是轻松。
扶玉见状一愣,随即大喜,连忙就要去握乌金短棒。然而,迎面倏地飘来一股奇异而又蛊惑的花木香气,淡雅而又浓烈,不由分说地侵入扶玉鼻端,顷刻间便夺去她的意识。她极力抵挡,可脑中昏昏沉沉,一股深深的倦意奇袭而来,那倦意如同掀天浪潮,转瞬将她吞没。
顷刻,密林黑暗处缓缓走出一人。
那人一袭宽大的碧袍,将全身上下尽数笼罩,一丝一毫也看不见。
她在距离献容花领地几步的地方停住,长及曳地的袖袍下缓缓抬起一只纤瘦苍白的手。指尖碧光微微闪过,便有一簇青色火焰幽幽飞起,眨眼停落在缠绕着扶玉双腿的根茎之上。
那根茎一触着青焰,便仿佛被燃烧的稻草般迅速化为一截灰烬。而余下的根茎也似是感知其威力,十分畏惧,迅速向后抽动,纷纷退避开来。
转息之间,扶玉和云邪身边的根茎退了个干干净净。
献容花的根茎已退,而女子抬起的手仍未落下。她转动着手腕,五指轻轻合拢,便见扶玉和云邪竟慢慢随着她的动作凌空漂浮起来。
她合拢着拳头将手收回袖中,随即转身离去。而她身后的扶玉和云邪,仿佛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着,竟也漂浮着随她而去,悄然无声地隐入黑暗之中。
漆黑的密林之中,碧袍女子离去的速度极快,未见她如何动作,却在眨眼间便已前行几丈,扶玉和云邪也始终漂浮在她身后五尺左右的距离。
约摸几盏茶的功夫,碧袍女子领着扶玉和云邪来到一处鲜艳的红木林前。即便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那红木林依然显现出了暗暗的红光。就在碧袍女子踏入红木林的一刹那,林中几棵高耸的红木悄无声息地左右横移,几经变换后又恢复如初。这一番变化不过几息光景,踏入红木林不过几步路的三人却已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时已半夜,偌大的山林本就寂静,只偶有夜风拂叶沙沙之声,可这红木林却是半点声息也无,一切都仿佛静止。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一刻,或许一晌,才见碧袍女子以及扶玉云邪缓缓从黑暗中现出身形,随后她伫立在一棵气势雄伟、粗有五人合抱的红色古树前。
古树耸天插地,盘虬卧龙,枝干悬空,繁茂的枝叶层层向外舒展,亭亭如巨盖。
碧袍女子伸手按在深红的树干之上,须臾,耳听簌簌声响,古红木倏地垂下三条柔软的暗红色枝条,卷住三人往上飞去。古红木的枝干密密层层,枝叶相接,几乎没有空隙,可被枝条卷住的三人竟是片叶也不沾身。
不多时,枝条便停在一处地方,将三人松了开来,缓缓退去。
倘若此时扶玉是清醒的,必会惊叹这古红木之上竟别有洞天。在层层枝叶的遮掩之下,无论是从树下亦或高空都绝看不出这树中的奇妙。树中不仅空间十分宽阔,且还搭建了两间简易的木屋。
木屋的屋檐下悬挂着两盏精致的花灯,荧荧灯火映照着灯身嬉戏耍闹的灵禽异兽,倒将这红木林的死寂冲淡了些,显得颇有生气。
碧袍女子向前迈出一步,木屋的门便已自行打开。木屋内陈设齐全,装饰得清新雅致。
她领着扶玉和云邪走入屋内,先将二人放置在椅子上,然后引来两条红色枝条,牢牢地将两人与椅子捆缚在一起。
做完这些,她又走到桌边,伸出一直掩在袖中的左手,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桌上——两朵娇艳欲滴的献容花。
随后,她在屋内寻出一个手掌大的红玉瓶,走到了云邪身边。云邪的上身被枝条紧紧束缚,双手却垂在椅子两侧。碧袍女子蹲下身,指尖在云邪腕间轻轻一划,白皙的皮肤上立即现出一道殷红的血痕。
大颗大颗的血珠一点点渗出滴落,凝结成一道血流汩汩流淌,与此同时一股诱人香甜的异香也逐渐飘满整间木屋。
碧袍女子一面用红玉瓶接住流淌而下的鲜血,一面望着云邪额间残余的银纹陷入沉思。
或许是失血颇多,或许是面对危险的本能,云邪原本一动不动的身体忽然抽搐了一下,额间残余的银纹也在此时一点点消散。
他慢慢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