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不离只觉毛骨悚然,眼前这个人绝对是个疯子!
李厚忍微微一笑,面上神情变得温柔至极:“好了,闲话到此为止,就让我来结束这一切,结束他们的痛苦。”
他再次走到季言洲身前,手中握着的匕首没有丝毫迟疑,竟是直接对准了季言洲的心口!
程不离暗道声不好,瞳孔骤然一缩。
可此时的她什么也做不到,不禁万念俱灰,眼睁睁地看着那匕首即将刺进季言洲的心口。
然而电光石火之间,突听“叮”一声脆响,仿佛金石交触之声,格外清晰刺耳。
程不离愣了一愣,但目光却清晰地捕捉到,一颗不知从何处飞射而来的石头打歪了即将刺进季言洲心口的匕首,甚至将匕首打得从李厚忍手中脱落,飞出去半丈多远,可见力度之猛。
李厚忍同样愕然,虎口被震得生疼,连带着背后平复下去的伤又开始痛了起来。疼痛引起心底的愤怒,李厚忍怒喝一声:“居然还藏着帮手,是谁,滚出来!”同时心底暗暗心惊,来人修为必定不弱,至少也在六阶,他此时受了伤,来人在暗他在明,已是不利,若是毒又不对来人起作用,怕是要一番苦战。不过,幸好他有四个人质在手里,谅那人也不能如何。
李厚忍凝神警惕片刻,四外却无半点动静。他冷笑一声,忽然抽出收在腰间的黑色拂尘,拂丝忽然分作四股,分别缠在扶玉、江凌烟、云邪、季言洲的脖子上。
“再不出来,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叫他们身首分离了。”
李厚忍撂下一句威胁,仔细搜寻着四周。
果不其然,须臾之后,伴着习习夜风,不远处茂盛的草丛中传出窸窣响声,下一刻,现出一个身量颇高,头裹黑巾、面带木质面具的黑衣人。
李厚忍见状,不由讥讽道:“呵,原是个藏头露尾的鼠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那人闻言什么也未说,只一步步向前,最后,沉默地挡在了程不离的身前,与李厚忍无声对峙。
李厚忍眯起双眸,手指下意识地扣在了腰间的红玉笛上。
程不离抬头看着眼前突然现身的黑衣人,不知怎的,竟从此人身上感到一种奇异的熟悉之感。
黑衣人无言伫立,忽然,他将手伸进衣袖中,很快便取出一把形状怪异的银色兵器。
那银色兵器通体约摸二尺多长,只一边开刃,而刀刃部分由厚至薄,刀刃的一端不似一般刀柄,而是一个弧形的圆圈,看上去颇像是一把只有一半的剪刀。
李厚忍一见那形状奇特的银色兵器,目光瞬间一凝,遽然间想起了什么,他神情阴狠,冷声道:“原来是你,上次你便坏了我和孟璋的好事,这次竟还敢来与我作对。”
黑衣人依然不发一言,手握着兵器,只听轻微的衣袍摩擦之声,人已冲上前去。
手中的音奴依然沙哑缱绻地吟唱着歌声,李厚忍见他毫不犹豫地冲上前来,不由一声冷笑。然而下一瞬,他的冷笑遽然凝固在唇畔,那黑衣人不知为何竟丝毫不受歌声的影响,身形更是迅疾如电,眨眼已到了他的跟前。
李厚忍神情一震,手中拂尘刚动,便见黑衣人手中兵器银辉闪烁,将缠在四人脖颈间的拂丝逐一斩断,随后拿兵器便朝着他面颊直刺而来。
他瞳孔猛地一缩,足下一点,当即后退一丈多远。李厚忍警惕地盯着黑衣人,阴恻恻地道:“凭你一个人又能做什么,你根本杀不了我,而且他们一时半会也无法清醒,你一个人能救得了五个人吗。再者,你们可别忘了,这是哪里。”
说完,他忽然用拂尘卷了样东西,用力地向天上抛去,须臾,只听“砰”一声炸响,有什么在暗沉的夜幕中轰然炸开。
黑衣人不慌不忙,依然直冲上去与其缠斗起来,并且攻势越发猛烈,每一次攻击都有如雷霆万钧,直将李厚忍逼入山洞之中,而此时距程不离等人已颇远。
黑衣人见此停下攻击,身形又是一闪,已回到程不离身前,他一手揽住程不离,纵身向前一跃,快速地用银色兵器在扶玉四人项间各轻轻一刺。兵器尖端入体,四人眼底蓦地银芒闪烁,额间更是出现了一个银色竖纹,形状与银色兵器十分相似。
黑衣人随手将掉落附近的匕首捡起,重新插回季言洲腰间。他手握银色兵器,笔直地指向漆黑的苍穹,银色清辉在黑夜中格外耀目,光芒皎皎。
“随我来!”
他一声高喝,声音落在耳里,竟有如山寺洪钟,振聋发聩。随后,点足纵身,向着后山密林的方向奔去。
四人额头银芒流转,呆滞的神情有所松动,闻声毫不犹豫地跟随者黑衣人而去。
李厚忍从山洞中追出,恰好看见一行人向着密林奔去,他不由咬牙切齿道:“想跑?没那么容易!”他见前山已有个身影快速赶来,收了音奴,连忙大声道:“叶阁主,有小贼夜闯山阁,吴某既遇上,本想为山阁出一份力,可贼人狡猾且众多,在下不幸负伤,只能请叶阁主出来速速剿灭贼人,以正山阁威名。”
言毕,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已至李厚忍身前,阔额高鼻,浓眉深目,他面无表情地睨了眼颇为狼狈的李厚忍,一句话也未说,只向着六人奔行的方向追去,速度极快,晃眼已不见人影。
李厚忍在心中不住怒骂,他平生最是痛恨这种看渣滓一样的眼神,有朝一日,他必会报复回来,叫他们尝尝他毒药和音奴的厉害。在心中骂完泄了恨,李厚忍这才追了上去。
正是夜色最深之时,乌云闭月,密林之中树影憧憧,视线极差,时不时还有粗壮的藤蔓和树杈猝不及防地横在身前、脚下。明明步履艰难,可黑衣人却仿佛对这里格外熟悉,如入无人之境,同时也为身后的扶玉四人开路。
虽是被一个陌生人搂着,可程不离竟奇异的并不排斥,她想起方才黑衣人说话的声音,虽然与她所熟悉的人完全不同,可她还是忍不住地想,会不会是刻意变化了声音呢?会是他吗?
念头还未转过,忽听黑衣人低声喝道:“两两分开,逃!”他再次举起银色兵器,忽有两道银光从刀刃上流转而出,分做两股银流,往不同的方向飞去。
身后的扶玉四人闻声立即两两分开,追随银流而去。
程不离闻言吃了一惊,这是又发生什么了?
就在此时,黑衣人转头对程不离道:“有人追上来了。闭上眼睛,我要用尽全力了。”
程不离听言下意识闭上眼,下一刻,便觉劲风仿佛刀刃一般割得面颊火辣辣的疼。但很快,便有一只手将她的脑袋按入怀中。程不离一怔,一股极怪异的情绪忽然涌上心头,似是羞怯又似是喜悦,痒痒的,极是挠人。
此时,她不知怎的忽然就笃定,是他,真的是他。
她的心口处怦怦直跳起来,心中无法抑制的狂喜几乎让她呐喊出声。
似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四周渐渐安静,只有起起伏伏、天然汇成曲调的虫鸣之声。他们身后似乎并未有人跟来,不久,他便带着她停在了一个地方。
程不离转动眼睛,往四外看去,这里似乎已是密林的深处,地形复杂,林木千百,极易藏匿身形。
而此时他们正站在一段宽有三尺的树干之上,密层层的树干和宽大的枝叶严严实实地挡住了他们。这是一棵足有六七人合抱的千年古木,枝干虬劲,苍翠青郁,拔地千仞,庞大无比,人站在其中极为渺小。
黑衣人站在她的背后,握住银色兵器,使尖端微微刺入程不离的后颈。
“封。”
随着话音落地,程不离额头忽然现出一个银色竖纹,与此前扶玉等人额头的银纹一般无二。
之后黑衣人将银色兵器收入袖中,竟又取出一柄金色的、与之银色兵器形状相反的兵器,同样是尖端刺入后颈,随后面具下传出一个声音:“解。”
额间的银色竖纹金光流转,缓慢消失不见。刹那间,程不离只觉全身上下如释重负,轻松畅快无比。她下意识长舒口气,可人却无力地向后倒去。
“小心。”黑衣人连忙接住她,扶着她在树干上坐了下来。
程不离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半晌,嫣然笑道:“找到你了,衡琅。”
黑衣人扶着她的动作明显一滞,不禁抬头惊讶地望着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