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岑凌面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她张了张口:“可我们都到这里了,你不会……”
严铮柔和了语气:“我不是在劝你回去,只是在告诉你这次究竟有多危险。我不会弃阿朝不顾,也不可能任由你和琬师妹独自闯入。我向你保证,我会尽我所能,找到六师弟和乌风草,并安全将你们都带出去。但你要答应我,决不可再乱来。”
岑凌神情稍稍缓和,秋水似的眸子一错不错地盯着他,良久才低头小声嘀咕:“这才像样……”
严铮何等耳力,他抬手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她的额头,道:“没大没小,我怎么说也是你的二师兄。”
岑凌捂着额头瞪了他一眼:“是是是,严二师兄,严二师兄。”
严铮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与她言语,转身走向黄毛凶兽,拔出了钉在在凶兽身体上的长剑裂山。裂山剑身寒光凛凛,滴血不沾,光滑如镜。严铮握住剑柄,反手向后一送,长剑铮然入鞘。
岑凌跟在严铮身后,一眼见到那凶兽已成了一团烂泥腐肉,表面渗出些暗绿色的液体,粗糙的黄毛粘连在烂肉之上,看上去异常污秽,同时一股浓浓的恶臭扑面而来。
她不由掩鼻拧眉:“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它的速度与力量太可怕了!而且我的魂香炉对它不起丝毫作用!”
“魂香炉?”严铮微一敛眉,”我道你如何敢带着琬师妹跑到内蛮山来,原来是偷拿了齐师叔的魂香炉。魂香炉乃是重宝,你私自拿走,真不怕齐师叔罚你禁闭吗?”
岑凌小声嘟囔:“所以我这不是拿了朱元果吗?足够将功赎罪了。”
严铮一听眉头皱得更深:“若不是你莽撞冒失地去摘朱元果,大概也不会遭此无妄之灾。”
她双目圆瞪,嚷声道:“这两者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朱元果还是这怪物种的吗?朱元果生长在天地间,又是无主之物,我为何不摘?看到了它不摘的人那是傻瓜笨蛋!”
严铮闻言叹了口气:“我平日里叫你去经阁多看些书,你偏是不听。这凶兽名为黄诸,生来便是死物,极少数却能因天地秽气聚身再次行动,平时依靠吞吃活物来吸取灵气,本能地会寻找天地间的仙草灵果来完成从死物到活物的蜕变。它本就是死物,又哪会对你的魂香炉有所反应。而朱元果必然是它的目标之物,成熟之际却被你摘了,它怎么可能会放过你?”
岑凌一愣,蹙眉想了想,半晌泄气地垂下头,许久才小声辩了一句:“我哪里知道,我摘的时候它又不在。它要是守在一旁,我也不会去摘。”
“幸好此次你重伤它在前,我才能一剑刺中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严铮看着岑凌垂首委屈的模样,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不由放柔了语气,“其实是你摘了也好,若是真让它吃了朱元果,实力大增,那才是真的棘手。我们在此之前将它斩杀,也是为世间除了一个祸害。”
岑凌垂下去的脑袋闻言瞬间抬起,她轻哼一声,捡起自己的宝物袋,转身回到宋琬身边坐下。须臾,她似是想起了什么,有些不解地问道:“如果这黄诸一直守着朱元果,那它为何不摘?朱元果分明已经成熟了。”
严铮走到岑凌身侧盘腿坐下,慢慢道来:“黄诸的蜕变可说得上是逆天而行,哪里是那么简单的,在吃下灵果之后,必须在同时埋有地火与冰河的环境中待上九九八十一日,受双重煎熬,才能彻底脱胎换骨。可地火有多难寻你也清楚,更别提地火旁要有冰河。黄诸必定是每日都外出去寻找,恰好你看到朱元果时它不在,便被你给摘了去。”
岑凌露出了然的神情,地火有多难寻她当然知晓,元洲土地广袤无垠,地火之脉却是凤毛麟角。偏偏对于铸器和炼药,地火必不可缺。如果某个门派有幸能拥有一脉地火,甚至能决定本派的兴亡荣辱。曾经辉煌到极致的铸器一族百里氏便是因地火断绝而逐渐没落,而他们缥缈山也是因祖师谢雪年寻到了一脉地火,还有由风波洞主铸造出的、可媲美圣兵的双剑,才能与底蕴深厚且拥有圣兵的其他三大门派比肩而立。
“这样说来,黄诸几乎不可能蜕变成活物了,即便它真的寻到了地火,也不可能会有冰河存在,我可是跟着我师父见过地火的,那种火,除了地鼎石,什么都能烧成灰。”岑凌回想起那恐怖的火焰,一时间只觉喉间干渴,呼吸都仿佛被灼烧了一般。
“不一定。”严铮摇摇头,“黄诸本能敏锐,它既肯待在这里,便说明有迹可循,加上朱元果的成熟期快要过去,再要成熟便须等上百年,可它却没有摘下贮藏起来,或许能够说明……它可能已经找到了地火与冰河所在地。”
岑凌一双清眸瞪得圆大,一脸不可置信:“天底下真有这样的地方?”
严铮微微颔首:“虽然我不知在何处,但七千年前,确实曾有一只黄诸脱胎换骨,从死物蜕变成活物,一经出世便吞杀数万生灵,极为凶戾残暴,却又强大无比,尤其速度之上几乎无人能及,倘若不是无忧圣人在世,元洲恐怕又要迎来一场劫难。”
一段话听完,岑凌一双眼睛瞪得更大了,她不可思议地喃喃道:“所以地火和冰河真的能同时存在,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啊?内蛮山也有这样的地方?”
严铮沉思片刻,随后摇了摇头,道:“内蛮山自古人迹罕至,深不可测,山林深处究竟有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岑凌有些失望地垂下头,叹了口气,如果能再寻到一脉地火,师父必定十分高兴,缥缈山也能有更多倚仗,并且最重要的是,师父一高兴,说不定就忘了她违背师命、还悄悄拿走了魂香炉的事。
严铮一眼看透她在想些什么,暗叹口气,这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性子怕是一辈子也改不了了。
岑凌挨着严铮坐下,笑道:“不过现在魂香炉也在手,还有你在,我们在内蛮山就更有把握了。”
严铮闻言,面上忽然有些不自然,他轻咳一声:“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
“嗯?什么?”岑凌柳眉一挑。
他理了理衣摆,正色道:“三个月前,师父将雷泽鼎交于我保管了。”
一瞬间岑凌只觉自己幻听了,雷泽鼎?怎么可能,那可是八件镇派之宝之一,怎会交给严铮?
可等她看清了严铮手中古朴典雅的雷纹小鼎时,她震惊地瞪大双眼,犹如置身梦中。
严铮将雷泽鼎重新收入袖中,开口道:“我起初也不懂为何师父要将雷泽鼎交给我,但在我知道阿朝要去内蛮山的那一刻,我隐约明白过来,师父交给我雷泽鼎必然是为了这次进入内蛮山。”
岑凌瞠目结舌地望着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却并没有太大喜悦之情,反而如堕烟雾之中,越发看不透了,她喃喃道:“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清掌门师叔了,既然有意让你去帮六师弟,为什么一开始执意让六师弟孤身来此?”
她想起那个巨大的异兽,一时却不敢告诉严铮。
严铮皱着眉头,神情复杂,他侧首望向远方莽莽山林,目光沉静而坚定:“不论是什么原因,师父一定有他的考量,我们既然入了山,便先找到阿朝再说。”
岑凌点点头,又让严铮背起宋琬,收拾好行李,三人向着内蛮山深处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