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欲薰心到这种地步,真是怨不得谁。
阴冷空间里只剩下一道喘息,右手麻木到几乎没有知觉,林语用发颤的手肘配合膝盖将自己撑坐起,闭上眼睛定了定神,然后转头看向男人扭曲丑脸上空洞洞的瞳孔,毫无畏惧。
落入这样一群冷血残怖的绑匪手中,性命无有保障,随时可能受虐遭毁,光是地上这畜生偶尔兴起的淫念,也足以将人的尊严摧残剥落殆尽。
求生不得固然是件可悲的事,求死不能,却更加让人绝望。
但越是身处危险,越需要思路清晰,无论如何都不可放弃,也绝不对自己失去信心,世界如此辽阔,生命如此美好,只要不死,就一定要努力争取活下去。
可能成为救命稻草的迹象和信号很微小,却不是完全没有,更换衣物时扫射在身上的贪婪目光让林语找到了第一个机会,藉着保镖转头警告同伙的几秒时间,他用最快的速度从放在行李箱上方的背包侧袋中,拿到了此刻扎进男人后脑重穴上的东西。
那原本是在小村杂货店买下来准备回国送给陈姨的小礼物,一套原住民用坚硬鱼背骨打磨制作出来的精巧骨钉,每一根都色彩艳丽,尖锐无比。
可惜时间太短,骨钉到手保镖已经回头,那人太专业,一眼就能看穿别人动作的不妥,只能顺势放进上衣内侧口袋,之后双手一直被反铐,根本没有机会取出,直到这个疤脸男踹开木门进来的前一分钟,他脱开铐环后处于半麻痹状态的右手才刚刚恢复痛觉,摸进衣内。
至于认穴扎针,以前也从未涉猎,只是回老宅长居那些时日,闲来无事会上偏院向徐医请教古籍上有涉及医理的文段,一来二去,受益不少,某次无意间问起关柒重击颈侧穴位将自己弄晕的因理,徐医来了兴致,翻出医书现指现教,道民间医学确有禁穴一说,其中的伤损类与武学算得上一对生死冤家,譬如针灸,不少紧要穴位就成了武学里的伤人处,尤其三十六处主穴,位置都是血行要害枢纽,皮薄肌少筋肉结聚,若是突遭外力断流,轻则软麻晕厥,重可瘫痪丧命,任对方一身钢筋铁骨,也是极其危险——
那会儿不过是徐医一时兴起的随手教学,他也只学了点皮毛,哪知会成为今日的救命之计,加上以前跟安任学过几招最容易上手的柔术技巧,居然真的做到了以弱胜强,让他从近在咫尺的死亡厄运中逃脱。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还没有真正安全。
林语目光转落在自己仍然被铐住的左手。
本来只是一副手铐,不久前保镖下来给他换成了单手单铐,让他的胳膊能舒服一点,没有哪个被绑架的人质会拒绝绑匪这种明显是在释放善意的举动,为了不引起怀疑,他毫不反抗,还在对方给他手腕伤口再次上药时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仿佛因为受到了优待而显得情绪缓和许多。
所以保镖离开的时候脸色很好,但这也意味着,他还需要再来一次常人绝难忍受的折磨。
来吧,没时间了,得尽快逃出这里。
林语沉住气息,转动了一下左手手腕,将柔软易破的内侧翻转到上面,然后缩起手掌开始用力往回拉。
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危险,不逃出去,那些人分分钟弄死他再把他的尸体扔在这个阴森恐怖的地窖里腐烂生虫,直到面目全非,或许很久之后,才会被某个富有探险精神的好心人发现,赶来的警察们叼着烟例行公事地查找到他的信息,然后语气遗憾的通知他的家人......和爱人。
那样的死法有些过于悲惨,实在不是他喜欢的方式,所以,无论怎么疼痛,都要想办法离开。
不断使劲下,红肿手腕沿着铐环一点一点往外滑,掌根也顺利通过,接着不出意外地,食指和尾指指下面突出的地方被卡住,但因为刚才疯狂的抓扯借力,手掌仁慈地变得有些麻木,这让接下来的动作似乎会简单很多。
林语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手背上,像之前右手做过的那样,斜着胳膊继续往下拽。
铐环刮过沁血伤口,刺痛混合着痉挛从手掌蔓延到整个胳膊,他放松手臂,换个方向重新开始用劲。
手上残留的药膏混合了伤口渗出的湿腻血液,变成再好不过的润滑剂,持续施压下,铐环又往上滑动了一点点,但两侧皮肤都被刮破了,露出来的筋肉血红得有些模糊,粗糙的铐环内侧嵌进肌腱里,将伤口拉得更开,也将上面的那层破掉的皮肤挤皱起来,看上去很是可怖,火烧般的疼痛席卷全身。
疼痛是好事,至少说明神经梢还鲜活,没了皮总好过没了命。
林语停下动作,疲惫地阖上眼,等这一阵眩晕过去,也让自己不停在冒冷汗的身体稍稍缓一缓。
四周一片沉寂,污浊空气混合了身侧尸体肌松弛导致失禁散发出来的味道显得更加恶臭难闻,这样的境地让他无比厌恶痛恨。
恍惚间,那些自少年时期就开始如影随形,如跗骨之蛆般缠着他不放的噩梦仿佛又重现眼前,黑雾中数只面目狰狞的怪物正张开利爪想要抓住他,试图把他扯回不见底的深渊。
滚开。离我远点。
林语睁开眼,用伤痕累累但已经恢复了痛感的右手抵住铐环,强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左手猛然用力往外一抽!
热电般的感觉刮过骨节,这是一种极其恐怖的,仿佛手腕全部被扯断般的疼痛,鲜血毫不留情地渗出,但是被卡住的关节从冰冷的手铐里面滑出来了,整个手掌都脱离了桎梏,铐环擦过他指尖,撞在锈迹斑斑的铁环上,发出“哐啷”一声轻响。
眼前一片晕黑,喉结抽动,四肢百骸的神经全部一起呻昑,脚趾都在痉挛......如果伤口能发声,大概已经在像灾难警报器一样不断发出尖锐嘶鸣。
林语用额头抵住石壁,强行咽下涌到嘴边的痛叫,眼角泛出生理性泪花,恍似燃烧般的红,脸却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视觉足足过了五秒钟后才恢复正常,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垂下头看了看自己完全不受控制地不停发抖的左手,像对待重伤病人那样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膝盖上,然后疲惫不堪地靠向石壁,等待这股强烈的,但又很熟悉的剧痛减弱。
发抖的手很快平静下来,撕裂感变成一种模糊的钝痛,接着就是整只胳膊发麻,额头上几颗豆大的汗珠从眉间流下,淌到嘴角,他伸出舌尖舔了舔,无声地对自己说:
OK,搞定了,两只手都自由了,林语,你做得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