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心机深重,欺师叛主,临危背信暗算残杀同门的人,必须死。
关柒从头到尾很平静,跟保镖对视眼睛也没多眨一下,接过小箱时保镖看到他袖口露出的那条小师弟常年使用的袖刀尾链,脸肌微搐,收起箱子朝萧锐欠了欠身,一言不发地退走。
黑车很快消失在蜿蜒车道间,天灰灰光,雪飞雾茫,萧锐站在观景阳台上冷冷注视。
这类人自有一套摆脱追踪的法子,警觉性太高,所以他没让人尾随,也没在送出去的那些东西上做手脚。
因为有些代价他付得起,有些代价......就连想一想,心脏都会痛到仿佛裂开。
接下来又是极为难熬的等待,但就在东西被取走后不到一个钟,关柒接到之前追踪那台露头车辆的手下发来的报告。
根据痕迹,他们在国家公园常有野生动物出没的某区域深处搜到了两具身上没有任何衣物的尸体,对比刀痕断指还有照片,确认是被这边已经殉职的小保镖干掉的两名绑匪,继续追踪下,发现那台车在处理完尸体后穿进了森林小道,路线方向.......是往回走。
也就是说,车子绕了一个几百公里的大圈,最后还是朝着山谷方向返回。
如果单只为了处理尸体,那不可能,这片山系由东至西有着如此多的小脉,湖泊丰富峡谷密布,随便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都是完美抛尸点,实在无需这样大费周章。
只有一个解释:为了转移追踪者的视线,拖延时间,再寻机返回藏匿点跟同伙汇合。
事实上这边最早分析得出的想法也是如此。
宅子位于原住民保留地,周边山势十分复杂,且天气不佳,视线受阻又道险路长,绑匪不太可能那么快就能把林语带出境,那样反而更容易被半路截住。
所以最简单有效的手段,就是在遥不见边的密林中找一个可以遮风挡雪还能避寒的地方藏匿起来,等待雇主通知,或放人,或撕票,最后拿了钱销声匿迹。
这样的地方并不少,没有被强制迁出前,原住民们大都散居在这片山脉中上千公里长的近水源地带上,光是周围百公里范围内就有二十多个散居点,只是三姑奶奶带来的几个专业飞手和三架配备红外热像仪的无人机设备,到目前为止已经起落近百次,都没有搜索到什么有异常地方,地面有原住民带路分几个方向搜索的车队也一直没有发现,那群绑匪连同车辆仿佛水滴入海般无影无踪。
到底是能被派进萧家做暗棋的人,跟关柒同门又共事多年,深知这边的行事手段,反侦察能力极佳。
但这个信息一定程度上证实了他们先前的猜测,林语很可能就被囚禁在他们划出的区域范围内,结合刚才那通电话对方不经意间暴露出的讯息——那个地方空气很糟糕......
可能性就更大了。
关柒一边让两个手下加速追踪截住那台车,一边切换电子地图。
萧锐垂目审视,指尖在屏幕上被标出来的二十六个可能的藏匿点一个一个滑过,最后将范围缩至几个位于河流内侧的红点上。
天寒地冻,河面看似结冰,却不是所有的冰面都能碾压,因为只有本土人才知道哪些支流底下藏有暗流,温度恒定且不断涌出的地下水让上面的冰层变得危险,别说厚度不足以承受车子重量,就是半大孩童站上去都很容易出现冰裂,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绑匪定然不会冒险穿越。
这样一来,排除掉已经被搜过的地方,剩下的就只有三处红点了,都是原住民遗弃多年的部落旧址,最远一个,距离山谷大约一百来公里。
虽然东西已经给出,但萧锐知道自己那位大姑姑行事一贯狠辣独断,又对他恨意极深,说不准还会做出什么阴毒事,没有消息时只能逼着自己冷静,现在有了一丝线索,当然不能再等。
将分散在几处的人手重新整合转向去另两个定点搜索后,他带着关柒疾走下楼。
因特殊地界载人飞行需要得到军方允许,从最近的滑雪基地调过来的超轻型载人机直到一小时前才在多方协调下获批使用,这款对于起降要求极低的机型只可以上两个人,所以三姑奶奶再次眼睁睁看着萧锐头也不回地坐了进去。
旋翼转动卷起积雪,瞬间就将小巧机身遮裹,茫茫雪雾中,关柒稳稳控操纵杆平地起飞,提升总距拉升高度,快速朝着远处广阔又巨大的山脉深处飞去。
*****
冰冷高峰连绵不绝,似没有尽头,下方遍布被染白的雪松和铁杉,天地间一片茫茫,穿行其中的白色机身倒是像被隐形了一般。
季节风挟裹着雪花呼呼地刮,风力比起昨夜虽已减弱,但也不时扰乱气流,这样的天气下飞行安全难有保障,稍有不慎就是机毁人亡,全凭关柒神一般的极限操作,轻巧机体才能如飞鸟般顺着气流在起伏贲陷,形状都不甚分明的群峰间一次次精准地深转弯。
两侧近乎垂直的雄峻山壁仿佛随时会迎面撞来,萧锐冷冷直视,脑中闪过的却尽是跟林语在一起时的种种。
譬如那次林语在山中露营遇险,他自半空中看到林语比身侧茂竹还要清雅颀直的身形,无枝可栖的心一下子就找到了落处......又譬如,和林语在森林木屋蜜月,他时时逼问林语会不会永远爱,林语一遍遍地捧起他的脸说会,声音柔软,吻他的力道重得要命,给予他无以伦比的美好回应,让他重新变得安然沉定......
旁人都羡慕他还未开始人生的精彩,可他们都不知道,他已经遇上了足够的精彩。
记忆中的每一分甜,此刻都像一把把烧红的刀,戳心剁肺地在身体里割伐,鲜血淋漓,痛得人意识发冷。
林语......林语。
无论如何,你一定要等我。
接到三姑姑电话的那一刻,萧锐心脏深处莫名先涌出了一种不祥预感的。
这个预感甚至让他在按下通话键时胃部一阵剧烈翻腾,以至于听完三姑姑急促说出的那几句话后,降噪功能强大的耳机仿佛失灵,他似没听清楚般,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什么?”
——你二姑姑和二姑夫,还有罗家另外两个跟楚家案子有关的同案被告,已经跟检察官达成认罪协议,转为污点证人,协助指控楚家的犯案高层。
——因为他们的不利证词,你大姑父现在被强制羁押,楚宏楚祺见情况不妙,想学你大姑姑那样潜逃出境,被监视警员发现,阻止无效直接开枪,楚宏头部中弹当场死亡,楚祺胸口也中了枪,正在医院抢救......
书房里,也是刚刚才收到消息的三姑奶奶颤着声音又说了一遍。
这转折太突然,让人措手不及,简直荒诞又可怕,不敢想象,此刻的大姐会疼痛和疯狂成什么样子。
完了,都完了。
还有那个悠然出色的青年......一瞬间,三姑奶奶骨寒毛竖,浑身爆起鸡皮疙瘩。
*****
密林深处,已将越野车换成雪地摩托的保镖突然停下,再次确认了一遍收到的信息后整个人定住,陷入沉默,有那么一刹那,憨厚脸上尽被晦暗笼罩。
但这种沉默只持续了不到十秒,很快,他抬头扫视一眼阴暗天空,痉挛似地狠狠吸了口气,然后将手机塞进口袋,放开制动加大油门,不再往接应人给出的定位行进,而是调转方向避过障碍物,风驰电掣般朝来时方向狂飙。
同一时间,留守在破败石屋中的带头黑衣人也摸出了电话,看到信息里只有几个字的终极命令,以及自己UBS0账号里突然汇入的比事前谈好的数目还要翻倍的尾款,不由自主地说了声,“......操。”
既然钱已经给到位,雇主的要求当然要满足,以后还要在道上混,这点职业操守必须得有,黑衣人打着响指叫起所有人,几句话吩咐完后从腰间摸出家伙,“咔嚓”一声利落上膛。
“老大,这活儿归我。”疤脸男高高挑起眉,举起手环顾一圈,狞笑开口,“...谁都别抢。”
黑衣人瞥了眼他被磨得皮翻肉烂的右颊和那根缠了绷带的尾指,看看时间,嗤笑着叮嘱,“...我们去热车,给你半小时,速度快点。”
没消息前不能动,现在都要撕票了,让自家兄弟过把瘾也好,省得这家伙心心念念,憋一肚子火看谁都想干一架,至于被大夫人派出去拿东西的那人,以后有的是机会。
任务就这么完成,钱还能多拿,另几个心情都好得很,其中一个笑着让疤脸男悠着点搞,别待会儿撤的时候腿软走不动,拿了钱满世界度假岂不是更爽?
男人扯嘴一笑,摸出小酒壶一口气干完剩下的量,转身就往地窖走。
因为太亢奋,下了楼梯才想起自己没拿照明灯,不过没关系,做他们这行的视力都很不错,装在袖口上的灯珠按开后发出的光足够他顺畅走过黑黝黝的通道。
空气依旧难闻,充斥着乱七八糟的臭味,小灯珠绿滢滢的幽茫映照下,肉票垂着头一动不动的靠在昏黑角落里,熬两夜了,这样瘦不拉几的身板当然顶不住,男人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浑身像是浇了汽油的火堆一般轰然烧起。
伸手从外套边缘往里摸进时对方动了动,没等他挣扎,男人钳在他后颈的手一下收紧,迫使他仰起脸,残忍笑道,“......你的小少爷不打算赎你了,反正都要死,别浪费——”
对方像是被他话里透出的死亡讯息给吓傻,身体不停地在抖,眉骨鼻尖渗出汗珠,颈子里也都是汗,冷汗,皮肤冰凉。
男人嘿嘿一笑,单手脱掉外套甩在一旁,低头一口亲在那截心痒了很久的白皙脖侧上。
下一秒忽地愣住,因为身下这人竟然仰头凑来,仿佛是在欢迎。
想过这肉票会怒骂/挣扎/恐惧/惊叫/哀号.......却没想过他会像这样一点反抗都没有。
男人兴奋不已,摸到的皮肤滑而冷润,他大力揉搓,粗噶笑起,“操!你他娘的早这么上道多好!”
真TM极品,这腰绝对是他这辈子上过手的最带劲儿的腰。
“嗯。”被他按住的人抬起一只手放到他的肩颈处,低闷回应。
声音很沙哑,带着倦意,跟柔媚诱惑毫不相干,但男人却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崩掉了。
一股比刚才还要强烈的欲望瞬间席卷全身。
这股欲望是如此狂烈可怕,几乎可以裂肤而出,以至于男人埋下头疯狂找寻对方嘴唇时,喉咙里不由自主地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这一刻,他空白宕机的大脑根本没有想起一件事——
搂上他脖子的这只微湿发颤的手,本应该是被铐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