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好像是在回答之前那个问题——
‘蝎,是喜欢我吗?那个……男女之情的那种爱慕?’
“……那你拿我当什么?”
蝎抿着唇,手指落到女孩肩头,把她滑落的睡裙重新拉到脖颈,隔着一层丝绸,能清晰感受到温热细腻的肌肤,于是没有温度的指尖也染上了一点热意。
雪被难住了,第一次没办法给出准确的、清晰的、完整的定义。
如果她还清醒着,定能讲些甜言蜜语,痴缠撒娇哄得人不与她计较,可她此时醉得迷迷糊糊,又被美色晃了眼,于是迷茫一会后,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不知道。”
手指从对方凌乱褶皱的衣襟里伸出来,她困惑地皱了眉,纯白长发如瀑垂落,蛇尾一般盘满了蝎的腰身,绕进腹部空腔的钢索,而松散睡裙被重新整理过,半遮半掩反而透出一层绮丽的旖旎。
思索良久,女孩子低头蹭了蹭他的脸,满是眷恋的样子。
“老师、哥哥、还是……爱人,我都可以啊。”
她不需要男朋友,更不需要丈夫,她不愿意被这些世俗的男女关系所束缚,但爱人应当是自由的。
那么,试着有个爱人,或许也不错。
她对蝎的感情实在太过复杂,无法一言蔽之,他既倾囊相授教导她,也事无巨细照料她,他似乎还爱慕她。
这样深刻的、旷日持久的羁绊也尤为纯粹,从无隐瞒,从无对立,从无背叛。
亲情、友情、爱情混在一处的缘分,比单纯的爱恋更难说得分明,但无论如何蝎都在她心里占据了柔软又重要的一席之地。
她可以把他当成老师尊敬,也可以当成兄长亲近,还可以当成爱人恋慕。
只要他仍然爱她,只看他想要什么。
“但是,蝎,你要想清楚。”
最后五个字,雪加重了语调。
是的,你要想清楚。
想清楚再说爱我。
你想要我的恋慕,我可以给你,毕竟我本来就喜欢你,但我要的更多。
和对待亲人朋友的宽容放任不同,若是爱人,那么我要绝对的偏爱,一切以我为中心,一直注视着我,而我却不会付出相等的爱意。
小姑娘在他身边七年,蝎熟悉她每一个眼神、表情和肢体语言等传达出的意思,她撒娇的时候、哄人的时候、装可怜的时候,都不是现在这样。
她在很认真地吐露心声,把选择权交给他,又做出最后的警告。
蝎于是明了。
他的姑娘喜欢他有余,爱他却不足,可他早已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他捧起女孩子的脸颊,琥珀般的眼瞳微微放大,折射出瑰丽流光,郑重又小心翼翼地问。
“爱人,也可以吗?”
“当然啦,只要你是爱着我的。”
雪勾起唇,弯了眉眼,小女孩般的稚嫩神情,却偏偏透露出一丝慵懒的风情。
“那么,你会永远爱我吗?”
永远,这个词对赤砂之蝎而言意义重大。
那不是可以随口应允的情话,而是艺术家执着甚于生命的追求。
他一手养大的小姑娘可真贪心啊。
可她本就如骄阳般热烈骄傲,始终是被给予、被宠爱、被纵容的一方,理所应当占据上风,在感情的王国里加冕为王。
蝎紧紧捏住她的手,仍旧被压着,声音喑哑,像是一头抹香鲸,随着海浪在岸边搁浅,无力抵抗他的命运。
“你能只喜欢我一个人吗?”
雪再度陷入思考,而后果断摇头。
在她心里,男欢女爱再正常不过,没有什么可羞耻的,她就爱这世上热闹,就爱身边人捧着她,护着她,爱着她。
她喜欢一个人,愿意认真对待他,可能还会隐藏部分阴暗想法,但她不会因为喜欢一个人,就把自己想要的东西都否定。
也许她真的爱上一个人以后,会甘愿收心,为他放弃其他选择,但现在她对谁的感情都没有深到那个地步。
“可以最喜欢你。”
她扒着蝎的手,在自己颊边交握,活泼的气息显得人畜无害,纯真得让人怦然心动,话里流露出的意味却正相反。
“旦那既然钟情我,就不要总想着驯化我呀!与其做这种无用功夫,不如多爱我一点。”
——那我也许就更喜欢你一些啦!
蝎勾了勾唇,对她的选择再不意外。
坏女孩只顾着自己高兴,跳脱在秩序之外,怎么会被哪个人绑住呢?
蝎紧紧扣住她的腰肢,扎进了云雾般的白发里,在微弱的香气中反复沉溺。
是甜的。
闻深了还有点醉人的酒味,像是少女不胜酒力,又混合着花朝露浓的潮湿感。
好想……
好想把她锁起来,关在暗不见天、只有他能抵达的地方,长发靡靡、泪光颤颤、在破碎的喘息声中一遍遍唤他的名字。
唯有这样,她才能真正只属于他一个人吧?
可一想到她会对他投来憎恨厌恶的目光,心口就像被刀刃刺入,毫不留情地搅了又搅。
终究还是舍不得那轮皎白明月掉下来,她应该就高高地挂在天上,不蒙一丝阴霾,漫天星辰触手可得。
若是有朝一日月亮坠到海底,那风一吹海浪就动了,月就斑驳了,他不希望她斑驳。
他把女孩深深拢进怀里,语气几乎是叹息的。
“我永远爱你。”
他这样说着,暗红双瞳却闪过一丝杀意。
而除了你以外的,都不该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