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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宁晨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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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爱慕虚荣、贪恋权势、沉醉美色,将琼玖抛诸荒野,将白茅浮诸水面,南山之竹用来谋算,虎兕出匣用来威吓,您可真是——卑劣!”

“琼玖抛荒野,白茅浮水面……南山之竹鄙于谋算,虎兕出匣止于威吓。是谓君子所为?是谓贤臣所为?”这曾是沈明枳写过的文字,用以贬斥末世昏君、奸臣当道、忠臣绝迹,而今被她用来鞭笞自己。

沈明枳看着她的眼泪,怔了半晌,仿佛从一枕黄粱中惊醒,点点头:“你说得对。”

女人看着她木木的表情大笑起来,抹去笑出的眼泪又道:“他说了很多,说得很高兴,但我觉得他并不高兴,他被迫站在边上看着您,您想起他的时候就利用一下,被利用了他也很高兴。”

“他感觉您过得并不如意,他怕自己打扰你,又很想让您高兴,然后自己也便得不高兴了。”

“您应当从未想过他吧。”

“我说,那为什么他不想办法娶了您?您应当也会很高兴,有这样一个‘懂’自己的男子相伴一生。他说,这样一来,您不会高兴的,您会希望他去官场上立功名,但他自知没有这个能力,他帮不了您。我说,不曾试过如何知道自己不能够?他竟然好像被我说服了,后来果然去当了官,只是比不上郇驸马的显赫。”

“现在,没有人会为您传书青史、留名后世了,您又一无所有了。”

一无所有,这是贪婪者最恐惧的结局。

女人很快意,很满足,但她总觉得不够,还不够,沈明枳眼里是一片死静。她怎么能不痛苦,怎么能不痛哭,怎么能不捶胸顿足,怎么能够不万死难赎。

她骤然伸出手掐住跪坐在眼前咫尺距离的沈明枳,一声憋在喉咙口的怒吼惊动了门外敏锐的暗卫,随后几双手将她拉开,刀刃抵在脖间,只待主人的一声令下,她就将死无全尸。

沈明枳只是跌坐一边,用手轻轻摸上自己的脖子,拒绝了郇寰和月珰的搀扶,自己重新跪坐起来,凝视着目眦欲裂的女人,恳切道:“你说得很对。”

随后起身,扶着门框,缓缓踏了出去,最后背对着殿中的狼藉轻笑道:“谢谢你,对不起。”

**

已故的乔皇后信佛,故太子妃也信佛,沈明枳虽然不信,但礼佛上香的习惯早就养成,又不曾在家中辟出一块当佛堂,故而出降后时常会去城外双塔寺进香。皇后西去之后出了国丧,只要身体、天气允许,每月末都会按时前去。宁晨铎和她有从小长到大的情分,有些事有时候,他对沈明枳的了解远在她自己之上。连郇寰都能观察出规律,宁晨铎知道沈明枳何时会去双塔寺是情理之中。

但宁晨多会托寺僧给她带口信,这是出乎意料的。

沈明枳最怕的就是“瓜田李下”,故太子还在的时候,梅如故就常常说她做事温吞瞻前顾后,一直让她向柳曦既学习。学了这么多年,沈明枳觉得她很有长进了,尤其今日莫名奇妙,宁晨铎并未像往常一样当面邀约,而要假借他人之口,这让沈明枳起疑,当机立断要让那小和尚带回拒绝的回复。

他们有话可说,但没什么好见的。

但那小和尚根本不等沈明枳拒绝,说完话完成任务就一溜烟跑没影。

沈明枳这次出门就带了月珰和暗卫,她完全可以让月珰去说一声,甚至不理他甩袖走人,但鬼使神差的,不知是她的一颗心哪一处被“宁晨铎”这三个字戳到了痛处,沈明枳思忖良久,还是决定见他一面。

这寮房很偏远,很幽深,不是从前的那间,如果沈明枳不是来见宁晨铎的话,从房中隐隐传来的弦响会让它有幽篁长啸的禅意。

沈明枳听那琴声,应该是她送给他的“羊左”。

这曲子没有式调,全然就是随心而为,全然就是他心境的展现,状似悠扬从容,但尾音局促,暗含的章法凌乱不堪,且随着弹奏者不定的心神隐约有暴躁狂魔的趋势。

宁晨铎的小厮充栋为她推门。

见她来了,宁晨铎更加局促地按灭了琴弦,下意识的起身将琴台都撞歪了几寸。等充栋将门掩上,屋外已经没有人响,早纠结许久不知如何开口的宁晨铎终于攥了袖口,声如蚊呐:“殿下。”

沈明枳朝他颔首,环顾四周,走到琴桌旁的茶桌前坐下,见桌上还剩下半壶清茶,两只粗朴的茶碗一正一扣地摆着。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要翻起扣着的那茶碗给自己续上一杯茶,但手指即将伸出的刹那又猛然收住。

宁晨铎小心走过来为她倒茶,随后垂手站在一旁,默默不语。

沈明枳没有动那茶,“坐吧。”

宁晨铎方才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见他久久不开口,沈明枳问道:“你找我什么事?因为那夜宫变吗?”

宁晨铎错愕地抬起头,沈明枳登时知道他之所以一言不发,是在等她开口,因为他以为是自己找他过来叙话的。

沈明枳挑眉,宁晨铎立即从她的表情中读懂了什么,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摸出叠得整齐的一封信来递到沈明枳眼前,那皱巴巴、被人捏在手中看了又看的纸张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今日在双塔寺某处的寮房相见,字迹分明就是她沈明枳的,但毫无疑问沈明枳根本没有写过这样的信。

沈明枳再从信上移开目光,看见宁晨铎穿得整齐,还是一身月白色桂枝滚金长袍,还有一枚青碧色玉环,是他常穿的样式。衣裳还是同样的衣裳,人却有些变了。

看着沈明枳几番变了眼神,宁晨铎惊慌起来,体内被他压抑着的烦躁立即要反客为主,支吾着要解释什么,但半天一句囫囵话也说不完。

见宁晨铎的忙乱,他那一双极易在她面前流露出受伤、惊恐、担忧的眼睛让沈明枳终于捱不住心软,虽然不安,但还是平心静气地安抚道:“别着急,不必解释,我都知道,有个小和尚说你要见我,想来也不是你让他传信的。”

宁晨铎坐着分明也比她高,却在望着她,仿佛是暗夜迷途之人仰望安抚人心的云台月轮,他略微安定了,但让沈明枳坐立不安了。她本打算就此和宁晨铎说得再清楚些,谁料到竟然会有这样的插曲,而且她摸不准他们这次相会的策划之人是何居心,生怕会有未知的危险在前面等待。

可宁晨铎突然道歉:“谢谢你……对不起。”

谢谢你还愿意来见我,但对不起,我恐怕给你惹麻烦了。

沈明枳心头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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