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聿洲击昏肖执真后回道:“好在凌副使刚正不阿,发现端倪立即前来救驾!”
“羽林卫呢?阴阳卫?其他亲军卫呢?”
江聿洲亲自将肖执真捆绑起来,让下属押解下去严加看管,“目前只知羽林卫、锦麟卫与逆贼串通。”
可只要这两者参与,就够了。内城会在羽林卫和锦麟卫的死守之下密不透风,千秋阁内也将无人生还;而譬如阴阳卫、虎贲卫的,除非在内宫当值,其余时间里,大部队都留在皇城兵马司或者两都兵马司。就目前情况来看,今夜内宫当值的就是锦麟卫,羽林卫常侍宫中,还会和其他军卫参与外城的拱卫——
郇寰和沈明枳俱是一惊,忙齐问道:“江指挥使,今夜外城守备部署如何?”
话落,有人飞驰来报:“通化门系羽林卫值守!”
“正阳门系羽林卫值守!”
“重玄门系羽林卫值守!”
离东宫最近的三个城门都被羽林卫控制,江聿洲方才还扬着欣慰的脸色一刹那沉了下来,急欲问最后一扇东长安门的结果。
沈明枳看见郇寰沾着血的手背腾起青筋。
皇城正东侧三扇城门,自北向南依次是通化、正阳和东长安;六部官员除了刑部,出入外城常走临近的东长安门,三法司则走正南侧的启明门。这两扇门离东宫都很远了,或可期望羽林卫兵力有限没法全都掌控,但正因太远,路上耗时过多,再加上出了外城还要去皇城兵马司搬救兵,一来一回,宫里早就天翻地覆尽数落入魏、燕两王囊中。
沈明枳轻轻拉开郇寰温热的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思考。
江聿洲早已派人向其他军卫留守外城衙署的人马传信,但久久没有回音,想来西直门外的军卫衙署也已被锦麟卫控制;而唯一有点人、有点家伙的兵部却求不得,因着今夜兵部当值的正是侍郎韦不决,长缨卫前去探查东长安门的人不被他扣下就已经是菩萨保佑;东宫已经空了,长缨卫几乎都让凌云重带去救驾,仅剩的兵力也只能勉强拱卫逃出生天的自己与郇寰的安全;而江聿洲他自己留在这,是要处理肖执真和负责与城外联络。
联络,联络!
沈明枳眼前一亮,在郇寰剑芒似的注视下有失分寸地一把抓住江聿洲的护腕,“备马,要快!”
江聿洲一面命人准备,一面劝问:“殿下要做什么?”
入宫前,沈明枳在东直门甬道上遇见了介含清和楼宥谦,闲聊之中听了一耳朵,说是礼部宁主事几乎是住在了宫里,家里派人来请了好多次都不愿回。
“宁晨铎在礼部值夜,或可一试。”
说完这句话,沈明枳才觉自己的良心早死了。
宁家自从和华家结亲,就算是魏王一系。宁家多次要让宁晨铎出宫,或许是已经得知了宫变的谋算,不欲天真无知的宁晨铎牵扯其中。
沈明枳自认为与宁晨铎算是交情匪浅,即使她拿不准“羊左”之琴于家族血缘面前分量几何,即便是要她拿着从小到大同窗读书的交情去骗他,即便千秋阁中已经血流成河。
此非君子所为。
可她必须要这么做。
魏王和燕王宫变夺权,终非正统,哪怕他们已经用刀刃逼着圣上写下了传位诏书,哪怕皇家血脉悉数断绝,哪怕她是一介女流更兼天上地下求告无门,她也要拼这一把。
决心走这条路的时候,她就已经不配论道求志做正人君子。
况且,韦不决见到她,或许不会拦。
沈明枳已坚定了决心,但郇寰似是不愿放手。
他眼里的情绪与情愫,已经分不清是嫉妒、是担忧、是震惊、还是恐惧,杂糅在一起,如同赤橙黄绿搅和入了同一缸水里。再复杂得如一团乱麻的局势,总能在一刀斩下时割出些许头绪,可沈明枳望着他的眼睛,一时间竟不知如何破解。
优柔寡断绝非她的风格。
沈明枳避开郇寰的眼神,转身往东太平门甬道上走去,就在郇寰逐渐黯淡下去的注视里,不知搭错了哪根神经,她扯下头上那支蝶花钗塞入他的手中,低哑地说了一句“都不会有事的”,随后就奔向了幽深甬道上立着的那匹不安躁动着的黑马。
东太平门甬道畅通无阻,直至东直门广场,一路上没有半点人影。
韦不决确实没有拦,因为沈明枳根本没有在路上见到兵部的人马或者巡逻的羽林卫!
这很诡异。
她一路纵马穿过阔大的东直门广场,直逼礼部大门方才勒停,门中走出来值夜的官员不认得她,只见她满身的衣衫沾着骇人的血迹,被朦朦胧胧的灯光一照,配上她脸上的凝重与迫切,乍一看就像从地下爬出来的女鬼。
那名年轻的官员一个不稳摔坐在了台阶上,大声乱叫起来:“啊啊啊!有鬼啊!鬼啊!”
沈明枳下马,几步跨上台阶,匆忙揪住那人询问:“宁晨铎在何处!”
“宁宁宁宁宁大人他……”
沈明枳一咬牙,撇下那个还没回过神的人径直闯入了礼部大门,在看门者上前阻拦前,和一个闻讯赶来的年轻人撞了个满怀。
“鹇儿?!”宁晨铎挽住她的双臂,又惊又喜地失声低叫道,随即,在他看清沈明枳形容前自觉失礼,改唤了一声“兖国公主”。
沈明枳反握住他缩回去的手腕直白问道:“宁七!你能出宫吗?”
她的手分明有点凉,可宁晨铎就是觉得被她握住的地方顿时蹿起了一股火,四肢百骸地游走起来,最后都快将他的神智焚尽了,慌忙避开她的目光,反射似的愣愣点头。
沈明枳胸膛里安放的那颗心,跳得几近破裂,她终于抑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声音问道:“能带我出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