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全是汗臭味。”
“你想进还进不去呢。炼体太苦了,体道不是一般人修的。”
“炼体不是最不吃天赋吗?”
突然,爽朗的笑声响了起来。
窃窃私语被打断,念词也被打断了。
接引修士诧异地看向上座刚刚笑出声的霄汉真人。
壮汉笑着挥手:“你念的东西太难了,不如我直接说。正好,我看他们有些疑问。”
他目光扫过刚才嘀嘀咕咕的参选者,这些人没想到自己会被抓包,瞬间涨红了脸。
霄汉并未生气,只是笑道:
“炼体是要吃苦,但也不是吃苦便能修体道。世间艰辛无数,若是能吃苦便能修行,五峰早就被凡人踏破了。”
下方人群之中,白衣少女忽然一僵。霄汉视线一直若有若无地盯在她身上,此刻自然发觉了她的异样,微微挑眉。
但他挑眉之后,还是继续解释:
“确实任何人都可以通过锻炼强化身体,但是这与修体是两回事。没有充足的灵力,非凡的悟性,就无法勘破此身的实质,也无法入道。”
大殿之中安静无声,霄汉想了想,又开口了。
“而且体道开始难,最后也难,可谓步步艰难。它一开始的神通最少,看似只是筋骨强化,修为长期没有寸进,与其他功法相比,很容易心态失衡。而到了后期,又常常感受到身体的强大,容易骄狂自大,步入歧途。”
他叹了口气。
“身是一己最根本的载体,因此,也是终身难以勘破的心障。步步是难,处处皆障,如何简单呢?”
众参选者呆呆望着他。
海晏真人目光望了过来,淡淡开口:“真人对这些未必能入门的弟子,竟愿意指点到这个地步。只可惜,他们未必听得懂。”
霄汉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懂了自然好,不懂,听一听也没坏处,不是么?”
海晏真人不作声了。
众参选者的神色渐渐变了,有人脸上升起了敬佩,与仰慕。
白也忍不住偷偷瞟了他一眼。
但只是这一眼,就被抓住了。
对方的眸子锁定住她,脸上原本的笑意,又瞬间消失了。
白瞬间眼观鼻鼻观心。
她百思不得其解,眼睛盯着眼前的地面,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
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会被这只猛兽盯上?
还没等她想出答案,大殿中的气氛,骤然变了。
原本因为霄汉的讲解而有些松动的氛围,突然冷却,如同冰封。
一道耀眼的寒光,乍然亮起——
比电光更快,甚至比电光更刺目。
转瞬之间,高台最左的、唯一空着的最后一把椅子上,就多了一个人。
来人白发苍然,眉睫如雪,面容却极为年轻俊美,神色冰冷漠然。他端坐在黑玉椅上,右手依然抚住腰间剑柄。
剑未出鞘,但他本人,已是一把绝世的名剑。
接引修士呆愣片刻之后,几乎一揖倒地:“金峰峰主,云破夜已临!”
他声音难掩激动,引得海晏真人都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殿中寂静一瞬,接下来便爆发出诸多更加激动的低喊。
参选者们简直不再顾忌音量:
“是剑仙!剑仙亲自来了!”
“不是说一般都是护法来么!”
“娘,我出息了,我见到了活的剑仙……”
“不愧是最接近登天的修士,救命,我快喘不上气了……”
群情兴奋之中,只有白衣少女,低头望着地面,绝不肯抬头,仿佛地上开满了鲜花,又长满了黄金。
对于无数崇拜的目光,云破夜神色没有丝毫动容。他只是淡淡开口:“飞鸿,踏雪。”
声音也如金声玉振。
他话音刚落,两道耀眼的剑光涌入大殿,瞬息之间停在了云破夜座下。那是穿着法袍、踩着飞剑的一男一女两位修士,男的容貌斯文俊秀,眼神却淡漠高傲,女的面容俏丽,神色清朗。
接引修士适时地出声:“金峰护法,飞鸿真人、踏雪真人至——”
参选者们均目不转睛地盯着二人,看着他们脚下长剑瞬间缩小、唰地收入腰间剑鞘,却又同时出鞘三寸,铿然鸣响。
大殿之中,一瞬间寒气纵横,连温度都骤然降低。二人以手抚上剑柄,以极为内敛又昂扬的姿态肃立于云破夜座下两侧,而云破夜椅背之后,四个铁画银钩的金色大字,现于虚空之中。
“剑斩虚空”。
在场的参选者,都不自觉放轻了呼吸。
“妈的,太帅了,我要死了。”有人喃喃。
“太装了,我都尴尬起来了。”也有人嘀咕。
白原本打定主意不抬头,但听着旁边人的动静,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在众人都热切激动、好奇关注地仰望着上方的时候,她其实不能一直低着头。
过于与众不同,反而显眼。
她今天已经过分引人注意了。
于是,白衣少女谨慎、缓慢地抬起头,同其他所有人一样,看向云破夜。
他身后剑斩虚空四字,气势极盛,仿佛有金戈之气森然作响。
但那也比不过他本人。
云破夜原本只是双目低垂,坐在椅子上。
接引修士已经开始念介绍金峰的文辞,而金峰之主似乎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不论台下如何惊呼膜拜、如何窃窃私语,雪一般的眼睫都不曾抬起半分。
他虽然坐在高台之上,却好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手中归鞘的长剑,一股隐隐绰绰的寒气从剑鞘中散发,竟使周围空气中的水汽都凝结成霜。
在凝固的霜华中,云破夜的雪睫,忽然动了。
白心脏重重一跳,她想要低头,但已经来不及——
剑客霜雪般的目光,落在了少女的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