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群服饰各异、相貌各异的男女青年、壮年、老者、孩童之中,白衣少女抱着剑,慢慢地走着。
一开始众人都健步如飞,但一个时辰之后,大部分人便气喘如牛,坐在石阶上喘着粗气。
白衣少女不紧不慢地从他们身边经过。
有三两青年坐在石阶上,脑袋随着少女一直转过去,一个个欲言又止,似乎想搭话又不敢。
白兀自往上走。
再过一个时辰,人便更少了,只剩下一些青壮年男女还在坚持。
白抱着剑,路过坐在石阶上的几个青年的时候,突然被拽了一下衣角。
这些人看起来气质就与刚刚那些不敢搭话的青年迥异,其中一人盯着她,笑道:“姑娘看着面善,不如交个朋友?”
白衣少女默然看着他,视线慢慢移到他头顶。
天色已经蒙蒙亮,日出将近了。
白一顿,没有说话,立刻转头,一步跨出三阶,噔噔噔开始速爬。
原本在休息的几人愣了一下,面面相觑,也追了上去。
“姑娘跑什么?”
“只是交个朋友,别怕——”
忽然,白抬起的脚停在了空中。
这一级的石阶开始,一直到上方,都有着隐隐约约的繁复花纹。
少女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花纹,就踩了上去。
刚刚的停顿仿佛只是错觉,她步履如常,没有丝毫异样。
搭讪的青年追了上来,跃至白身前,同样踩上了这些特殊的台阶,回头看她:
“别跑呀。我看你抱着剑,又从这条道上来——你想当剑修?”
但话音刚落,他突然目光呆滞起来。
他的几个同伴也来到了这些台阶之上,也都出现了异常。
有的停了下来,目光呆滞;有的突然大喊大叫、朝山下跑去;有的在对空气拳打脚踢,竟然还有人躺在地上大哭。
“……”白看着这一幕,沉默了一会。
“虽然比刚刚那些人自信,但也很弱呢。看来云破夜那样的还是少数……”她极小声地嘀咕。
还没踏上台阶的后来人看到这种种异样,神色惊恐:“是幻术!台阶上有幻术!”
有人迟疑着不敢上前,但也有人看到毫无异样的白衣少女,咬牙跟了上去。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如此失态。有些人虽然短暂地恍惚了一阵,却很快突然惊醒,冷汗涟涟,强打精神快速跑过这段印着花纹的石阶;而有些人,更是一点异常都没有显露,沉着地继续攀登。
白已经站在了山道的尽头。
前方是一块巨大的平台,云气缭绕,上有穹顶,由四柱支撑。
身着水纹服饰,缥缈若仙的接引者,矜持淡漠地抬起头来。
在金峰山下浩浩荡荡,近两百人的参选者,最终到这这里的,加上白,也不过二十人。
白看了一下,当时在宅三铺子里买剑的年轻人,果然没有到达。
她又看向其他山道上来的参选者。
所有山道上来的人,加在一起,最终也不过是一百多人。
这些人神色紧张中带着期待,忐忑中夹杂着茫然,三三两两站在一起。
身着水纹服饰、面无表情的接引人,慢慢抬起手。
平台之上,光芒大作。复杂纹路乍然亮起,周围景观瞬间变幻。
转瞬之间,他们已经身处一座极为壮丽的大殿。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选殿……”
“怎么突然就变了?”
“是阵术。”
“看来今年是水峰主持。”
白听到身边有人窃窃私语。
大殿装饰极为豪奢精美,而参选者们所站之处,乃是中央巨大的空地,空地北面有一高台。
五把极引人注目的黑玉椅忽然出现于高台之上,突兀地悬于空中。
椅上空无一人。
白却感觉到,气氛陡然变了。
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夹杂着热切与敬畏,盯着那五把空无一人的椅子。
接引修士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响彻整个大殿:“参选者已至,请五峰之主。”
话音落下,寂静无声。
大殿之中没有动静,没有人出现,但所有参选者们都屏住了呼吸。
一段时间过去了,还是没有人出现。
众人面面相觑,人们表情有些浮动,有个年轻人忍不住小声开口:“搞什么——”
但就在他开口的刹那,大殿之中,骤然静得落针可闻。
年轻人的声音并不大,但在极度的寂静中,这种音量也无比清晰。
所有人都慢慢望向他的脚下。
数道荧光勾连成繁复的线条,最终形成一个异样的图案。
图案成形,发出雪亮的光芒,瞬间吞没了说话的年轻人。
光芒黯淡之后,原本的地方,已经无人存在。
没有人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只有一点轻轻的、袍袖擦过地面的声响。
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不知从何处走来,一步一步地,走上了虚空。
明明空中并无一物,但老者脚下却有隐约的线条流动,支撑着他的脚步。最终,他走到五把椅子正中那把之前,转身。
白打量着这个老人。
身形笔直,气势巍峨,目光炯炯,身上长袍是深邃的蓝,隐隐流动着水纹,如同沧海之色。
接引修士恭敬地俯首:“拜见峰主!”
然后,他复直起身,沉声道:“水峰峰主,海晏真人亲临——”
参选者们神色各异,望着这位水峰的峰主。
老人缓缓开口,扫视着在场众人。
“此道路漫漫,心需常清静。望诸位,不要像刚刚那位一样。”
众人噤声不敢言。
海晏真人慢慢地坐在了椅子上。
白忽然歪了歪头。
她隐约感觉,他的动作有些僵硬迟缓。
但不待她细细分辨,这水峰之主所落座的椅背之后,突然扭曲出流水的波纹。
空中慢慢显现四个半透明的,仿佛水波一样的大字:
大象无形。
海晏真人轻咳了一声,用眼神示意那位接引修士。
对方会意,拿出一张绢帛,开始念一篇佶屈聱牙的文稿。
白努力凝神细听,但渐渐地,目光开始放空。
显然神游天外的不止她一人。有些年轻人的视线悄悄溜到了白的脸上,望着少女妩媚的面容发呆;有些人则又开始窃窃私语。
或许是畏惧老者的威严,这些声音一开始轻若不可闻。但随着高台玉椅上的老者闭上了双眼,显露出一种不闻不问的姿态,这些人便逐渐大胆起来。
“这念的是什么?”
“水峰和阵道的介绍。流传了几千年的,特别难懂。”
“这都听不懂?那你跟水峰也绝缘了。”
“你——!你以为你是那什么芥蓝吗!装什么天才!”
“能不能先搞对人家的名字,是澜介。”
“那个数百年不遇的天骄?”
“什么天骄,自大狂吧。谁看了都摇头。”
“嘁,酸鸡。要是你也能十四岁破解宗门古阵,你比他还狂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