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一疼,二伯母顺势倒地撒泼。
“啊啊啊啊,秋老三打人啦!秋老三打人啦!!”
四叔见二伯母在地上打滚,也不知扶,还跷着脚指责秋良一家人:“爹当年分田宅便是偏心你!我年纪小,就分得你一个零头。二哥成了家,那时分到的也远不及你!秋老三!你有良心么?!如今有律法在上!你怎敢不从?那就等着官府来收你全家狗命吧!”
“是啊!”二伯母发疯般滚地,她浑身脏兮兮反将秋良家地板搞得污浊,上了年纪滚不动了,心中惦记他家田契,又是急不可耐起身,直奔秋禾而去——“臭丫头!若是实在没人要你,二伯母给你寻一家山外的,你过去之后好生伺候那一大家子就行!”
“休想!”秋良拉开女儿,让她免受眼前这丧心病狂之人的冲撞。
谁知二伯母绕开他夫妇二人之后,顺势伸出双臂,便要抢秋禾今日赚来的一筐铜板。
——“哗啦啦……”
竹筐摔地,撒得到处都是。
这一群美其名曰“亲戚”的狂徒顿时化身豺狼模样,如饥似渴地扑在地上捞取铜钱。
秋禾只想保护好爹娘,眼下这些钱明日也能挣回来,她左右手拉着秋良季桐,想往后撤。
“秋禾你个死丫头,胆敢畏罪而逃?!”
二伯母此刻倒是不再只论小财,为了田契,掷去手中那一点铜板,飞身扑上来就要扇秋禾一掌!
——“咻!”
一支箭矢穿堂而过,飞掠瞬间紧贴着二伯母杂草般的头发丝,啪的一声死死钉在她身后长柱上。
尖啸声于众人耳中回荡,刹那间,四周寂静无声。
“滚。”
承望道,他并未放下手中长弓,而是又自箭囊中取出一支箭,默默上弦举弓,对准地上攥了一大把铜板的四叔。
钱币再次撒落一地,这群恶亲戚连滚带爬跑了。
“多谢承公子相助……”秋禾声音有些哽咽,垂头道。
土路外彻底没了这些人的动静后,她缓缓蹲下,呼吸声重,也是在努力抑制住身体颤抖,埋头一点一点敛起满地铜钱。
季桐摸摸女儿的头,与秋良一道转身看向方才挺身而出救下他们一家人的承望。
季桐和声问道:“承望小公子……您是何身份?”
承望收起弓,跛着只脚站不稳,索性单脚站立,向眼前一家人作揖道:“小生不才,君子六艺略知一二。”
与此同时,屋外,谢弥音和余雨自土路狂奔而来,推开院门,跨过门槛,进了大厅后双双于秋禾身旁蹲下。
他们方才碰见了那一群落荒而逃之人,就知晓秋禾家所生之事,不多言语,陪她一道拾铜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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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分,众人将所有瓦罐清洗干净,秋禾才稍稍回过神来。
她凝滞多时并非受惊,而是苦恼自己再难逃“律法”那座高山,不愿家中受她牵连。
二伯母四叔之流仗势欺人,也是真可在官府上为难她全家。
她觉律法不公,作为独女,她如何都不愿也不该就此远嫁而不归。
她再次下定决心,定不能顺了这些人的意与爹娘分开。
秋禾将瓦罐倒置晾好,见爹娘正与承望交谈。
这次她不再顿步于屋外,而是大方进屋,背对房门坐于母亲旁,坦然看向今日出手相救的“恩人”。
门框处,余雨谢弥音探头往里张望,又见长柱上那支还未被取下的箭,大致明白是承望用弓箭吓跑了那些混账。山中现身如此一位骑射俱佳之高人,二人对他心生敬佩。
季桐一双温暖粗糙的手包裹住秋禾方才因清洗瓦罐而被泉水浸得冰凉的手,以一个和蔼长辈的模样看向承望,轻声问道:“小公子一身技艺,那日见您第一眼,便觉此人绝非凡夫俗子……先前也是麻烦您,居于如此寒舍,公子可有何诉求?”
“您不必待我用敬称……”承望道,态度谦和。
屋外,露出半颗脑袋的余雨瞧不见秋禾一家的脸色,却可窥见承望神情温柔。
“我看见男人了。”余雨以极小声道,抬手以手背一拍谢弥音的胸脯,“姊妹,那人或许可解‘燃眉之急’。”
“准确来说,在场是有三位男人。”谢弥音悄悄伸出三根手指头。
“没有。只有两位半。”余雨不想听,打趣着撇嘴道。
“挺好,按你这么算,明日我就成了一整位……”
屋里头,承望又似往日一般,十分平和地解释一切。
他的“过往”,秋禾一家已知。
千里之外的隶州陷于水深火热,他离家那一刻,便是回不去了。如今他一届流民,无户籍无身份,也惧官府稽查。
长久来说,他渴求考学为官。
眼下而言,他迫切为自己寻个身份……
本就是随意聊聊,秋禾一家道谢,记下这份恩情,不扰恩人歇息,替他掩上屋门,各自忙活去。
秋禾心中十分感激承望,只是不明白,为何一出屋子,便对上两个伙伴的炯炯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