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絮感觉自己的嗓子眼都被噎了一下,想说却又说不出来话。
“你觉得我会杀你?”隗絮很诧异,他辛辛苦苦把秦常念带回北凉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救她的命吗,如果他要杀她,那荒郊野岭千百次机会,他早就可以动手了。
“你不会。可你不能代表北凉。”秦常念表情都无甚波澜。生死对她来说根本已无所谓,她就是故意做给隗絮看的。为的就是戳痛他的自尊心。
今日安蓉王后可以从你宫里把我带到犄角旮旯,明日就会有人敢在我的饭菜里下毒。我无法信任北凉。
秦常念的自我定位很清晰,在北凉,身为质子,毫无地位,朝不保夕。
傍上少主,巧言令色,讨他欢心,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可秦常念不会选。她是一个是非分明的人,隗絮违背她的意愿,将她带来北凉,就是错了。她很难再对他有什么好脸色。而她所有的反叛、挣扎,都是在说四个字——放我走。
隗絮没接话。从这以后,所以端上来的吃食、药膳,隗絮都会先动筷子,把所有的尝上一遍。他也是在用行动回应秦常念,你所有的别扭我都可以配合,所以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我不可能放你走的。
一顿饭吃得不欢而散。秦常念回到侧殿为自己准备的房间,一个宫女已经铺好床在里面等着了。
“小姐,我来为您更衣。”宫女弯着腰,毕恭毕敬地走上来。
秦常念张开手,任由她解开外袍:“你就是苒儿吧。”所有的丫鬟都被遣散,留下来的只可能是安蓉王后亲自指的那一个。
名为苒儿的女孩点点头,屈膝行礼:“回小姐的话,奴婢是苒儿。”
问什么答什么,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语,甚至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举止有礼,言行尊敬,她就像对待真的大小姐一样,对待秦常念。和那些见风使舵、见人下菜的下人们截然不同。
“你知道我是谁吗?”秦常念来了兴致,靠在床头问道。
“奴婢知道,小姐是大齐镇北将军的女儿。”苒儿一字一句地答道。
“那都快成上辈子的事了。你可知我来北凉是做什么的。”
“奴婢不敢妄自揣测小姐。”苒儿低下头,一副很恭顺的样子。
“我来北凉是做质子的。而你,是安蓉王后派来监视我的。我心里清楚得很,往后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秦常念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虚与委蛇。
“……是,小姐。”苒儿似乎不善言辞,面对秦常念第一日并不客气的话语,她并未试图争辩一句,就这么应下来。
秦常念觉得有些好笑,没管她,翻身上了床。
往日里沾枕头就着、三秒钟秒睡的她,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乱哄哄的,像有一百匹骏马扬蹄而过,吵得她脑袋缺氧。
实在睡不着,秦常念索性批了衣袍,到院子里练剑。只有身体动起来的时候,脑袋才不会胡思乱想。
她刚一打开门,就和苒儿撞了个正着。
“你怎么不去睡觉?”秦常念提着剑,很意外。
“奴婢怕小姐刚来晚上不习惯,睡不着,特意来守着小姐,以防万一小姐晚上有事喊奴婢。”
“噢。”秦常念不甚在意,你们这北凉爱咋咋地吧,与我无关。她提着剑往外走,苒儿打着灯笼跟在她身后。
“没有规定说晚上不能在这四处逛逛吧。”秦常念瞟到苒儿一直跟着她,心里烦躁,准备随便找个理由将她支走。
“有,少主大人特意交代了,让奴婢守着小姐按时在房内休息。”
秦常念停下脚步盯着她,苒儿有点过于实在了。
“那我非要出来逛呢,如何。”秦常念伴出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
“不如何,小姐。奴婢毕竟是来服侍小姐的,当然是由着小姐的心意。”
她的回答再一次震惊了秦常念。不是,我与你非亲非故,你就要帮我?秦常念不死心,接着问道:“那明日你们少主若是知道了我深夜外出,责罚你怎么办。”
“少主不会知道的,除非小姐主动告诉少主。”
秦常念简直被苒儿的脑回路惊呆了,你简直就是傻的可怜,就敢这么信任一个质子,违背少主的命令。
苒儿当然不会说,自己其实聪明得吓人。眼前这位小姐手上提着的可是少主的剑,少主那把从小到大一直带在身边的剑。那剑穗更是吓人,是象征着少主的赤铉玉,见玉如见少主。
她怎么可能是真的来做质子的,她分明是来做少主夫人的。而且,还把少主拿捏得死死的,今日少主居然热脸贴冷屁股。秦小姐不愧是将门之后,简直是吾辈楷模啊!
苒儿在心里得意地想,果然是什么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秦常念将外跑脱下,放在苒儿手里,长剑一指,便开始练剑。她长剑一挥,一个弓箭步上前,借着惯性,蹬了一腿石柱子,一个轻功腾跃空中。
她一个反手横劈,剑气凶狠。
看得苒儿在树下一愣一愣的,拼命忍住了自己拍掌叫好的心。秦小姐真是太帅了,像是那侠女一般,我定要死心塌地地跟着她!
秦常念不知道自己收获了一个小迷妹,呼吸之间,她飞快地转身,一个直剑对着墙沿送了出去。
正正好好停在一双眼睛面前。
那双眼睛吓了一跳,剧烈颤抖着:“哎,别,别,别,姐姐饶命,别杀我,我可以解释的。”
秦常念也吓了一跳,自己随便练练,怎么会真的抓到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