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心思被看穿,秦常念也不再扭扭捏捏,索性摊开来说:“我确有一事相求。”
隗絮直视着女孩亮晶晶的眸子,在里面看到了属于她的单纯、大方和勇敢。隗絮忽然理解了“心甘情愿”这个幼时就在学堂抄写过的成语。彼时他和其他学童一起摇头晃脑地背着,未曾探究含义。而今他想,所谓心甘情愿,就是若此时她提的要求是杀了他,他也会笑着给她递上一把利剑,让她杀得轻松点。
不过他的利刃早已在秦常念手里了,隗絮想。
“近来父亲成日忧心,许是不久就要带兵出征了,有些紧张。上次你带我去的那家卖许愿绳的店很灵,你能再带我去一次吗?”秦常念举起手上的那根红绳,晃了晃。
提出的请求竟如此简单吗?隗絮愣了一下,在秦常念紧张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好。”
“那明日午饭过后,我们大门口见。”
隗絮点了点头,答应了。秦常念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一蹦一跳地回了房间。
“少主!你当真为了一个女人!你可还记得你是北凉的少主,你不仅代表自己,更肩负整个北凉百姓,如今你要把命交到一个女人身上?”秦常念一走,剪书就一改刚刚毕恭毕敬站在一旁的态度,出来义正严辞地说道。
隗絮原本一直望着秦常念离开的方向,目送她,听了剪书的话,才回过神来,他关上房门:“你当真觉得对于北凉来讲我那么重要?”
“当然了!少主的命,可不仅仅是自己的命,更是属于北凉人民的命!”
隗絮坐下来,眼神晦暗不明,顿了半晌,说道:“若是我真的对北凉那么重要,父王真的那么器重我,我便不会在这里了。你有见过嫡长子为人质的吗?”
是啊,北凉有千百种办法狸猫换太子,让他脱身。可最后来做质子的,真真就是少主。
该说北凉贤王君子之行、恪守规矩,还是王宫里的人权势争斗、早有计策呢。
“北凉需要的从来不是隗絮,而是一位少主。可是北凉何曾会缺一个少主。”隗絮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一下,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硬生生把香浓的茶,喝出了烈性的酒的感觉。
第二日午饭过后,秦常念果然已经备好了马车在门口等,一见隗絮出来,秦常念立刻向他兴奋地挥手:“这里这里!快来!”
隗絮自己都没意识到嘴角扬起了弧度,就掀起袍子一角,迅速上了马车,打趣道:“大小姐今日倒是乖巧,不闹着要骑马了。”
秦常念撇了撇嘴:“前些天我惹得父亲那么生气,这一事还没完呢,我哪还敢惹出新的事情来。再说了,父亲已经因为被调为镇北将军的事情操心了许久,我近来还是乖一点吧,不能为父亲分忧,至少不要给他添堵。”
见秦常念讲得有些黯然神伤,隗絮抬手用指节轻轻敲了一下秦常念的头。
“干嘛打我?”秦常念吓得缩了一下脖子,抓住隗絮举在自己头顶的手,示意他不准再乱动。
“小小年纪,心思那么重。你还是想想一会要许什么愿望吧。”隗絮没挣扎,任由秦常念抓着自己的手。
“你真的很会顺竿子往上爬!做了我几天先生,就真以为自己年纪很大了?我们明明差不多大,而且,你才是小小年纪心思很重的那个人。”秦常念无奈地摇了摇头,放开隗絮的手。
两人就这么打闹着,很快就到了卖许愿绳的铺子。
生意人惯是精明,老板记得几个月前他们就来买过,一边笑容满面地将绳子系到秦常念的手上,一边说道:“公子和夫人好事将近了吧。就说我们店虽然小,但还是很灵的。”他还故作神秘,环顾了一下四周,才小声说道,“尤其是姻缘方面。”
听到这话,秦常念的脸都变红了,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所求的不是姻缘,我们也不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隗絮打断了:“老板,给我也来一根吧。”
老板连连应好,又取了一根出来。
“你不是不信这个的?”秦常念疑惑地看着他。
“你不是说灵吗,我也试试看。”隗絮看了她一眼,摸了摸手上的红绳。
是啊,我本是不信的。凡人贪婪,欲望无穷无尽,我想菩萨也不可能一一回应。可人力不能达之处,我还是不可避免地起了贪心,想求菩萨替我护你安宁。
所以我在心里郑重地许下愿望,白云苍狗,瞬息万变,唯愿阿念,得偿所愿,岁岁年年。
菩萨啊,若是你听到了我的恳求,我付出代价也无妨。命运所有的把戏,就在我身上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