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常念气极了,一回到房间就将桌子掀了,将所有的木雕以及工具都扔到地上,大吼着发泄,歇斯底里:“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亏得我还为你操心,教你手艺,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给我滚蛋!”
一滴什么滚烫的东西落到她手背上,秦常念抬手擦了擦眼睛,惊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
我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不是悲伤的事,我怎么哭了。秦常念将眼泪抹干净,找了个位置坐下,平复了一下心情。
她叫来丫鬟帮自己重新更衣、梳妆,打扮的漂漂亮亮。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鲜眉亮眼,秦常念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对着镜子扯出了一个笑容:“这才对嘛,秦常念,开开心心、漂漂亮亮的。”
隗絮则回到房间,秉退了所有下人,吩咐不要将饭菜送来后,就重重地关上了门。他颓然地坐在床边,为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感到后悔,都怪他,口不择言,惹得秦常念不高兴了。
可若是时光倒流,回到半个时辰前,他又为自己觉得委屈。自己做了那么多努力,以为能换来秦常念的欢心,他甚至不求秦常念对他有多么深刻的、仅他一人的偏爱,他想,只要她对他有一点点动心就好了,就一点点,那样他便有了继续努力的动力。
他期待秦常念的反馈就如久旱之人在沙漠里期待水源一般,可沙漠哪有那么多水源,大多都是海市蜃楼、水月镜花。
她和冯吉说,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秦常念,你若是真这么想,为何不早些亲自告诉我,你知道的,我不会怪你。何必要佯装欢喜,又趁他不在的时候找冯吉大吐苦水。
想着想着,隗絮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起初是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板上,而后变成一串一串,他怎么擦也擦不完,最后,索性放弃,坐在床下,抱着膝盖大哭了起来。
剪书时不时地来看他,却从来不被允许进他的门,那门口的饭菜是换了又换,房门仍然紧闭着,让人担心里面的人是否还活着。
当然还活着,隗絮倚在床角,眼睛紧紧盯着手上拿着的那把木剑,然后双手一弯,朝两端用力地掰着,可那木剑似乎也存心为难他,无论怎么掰、拧、拉,连一点变形的皮外伤都没有。隗絮扬起头,看向房顶,长叹一口气,颤抖着手将木剑放下,忽地笑了。
“连你都有自己的想法,不能被人左右吗。”隗絮的声音沙哑而虚弱,“和打造你的人一模一样。”
木剑以为他健忘,提醒道:“打造我的人有两个,你指的是哪一个?”
可惜隗絮当然听不见木剑说的话,只是摩挲着它,没有回答。
若是两人中有一个没那么倔,也许都不会走到这一步。
可是若两人中有一个人不倔强、不要强,他们从最开始就不会走到同一条路上去。
命运弄人,他们因为这种理智上的相似而彼此吸引、靠近,也因这种相似产生嫌隙、分离。
这便是所谓的祸福相依、爱恨同源。
眼看着初春就快要到了,漠北没先等来南飞的燕子、抽芽的榆树,而是先等来了来自皇城的命令。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因镇北大将军秦远英勇善战、谋略过人,现征调为征北大将军。为制衡北凉,北凉少主隗絮仍押于将军府内。需严加看管,勿生事端。钦此”太监将贴金轴展开,掐起嗓子宣读。
“微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秦远叩谢后,低着头双手接过圣旨。他的表情很严肃,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隗絮在最后一排,他双手置于手背上,跪在地上。出于好奇地微微侧过头,用余光望向秦远,顶天立地的将军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跪伏着的是整个镇北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