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粘腻的、冰冷的……
入目是一片漆黑，窒息感油然而生，洛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坐起来，他感觉自己坐在泥潭里，肮脏的淤泥快要将他淹没，而他只能艰难挣扎。
好不容易终于可以起身，他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四面都是一片漆黑，整个世界好像都已经支离破碎，没有来处也没有去路，根本没有可以行进的方向。
洛渊将自己的手举到面前，努力去辨认自己的五指，始终看不清自己的手。
“哥哥？”洛渊默然把手放下，小声喊了一句“你在这里吗？”
没有得到回应，犹豫了一会儿再次开口：“晚黎姐姐、瑞宇哥哥，你们在这里吗？”
“爷爷、嘉宁……”
洛渊把自己能想到的名字都喊了一遍，到底还是沉寂的一切，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世界陷入了一片灰暗里。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裴暻煜他们为什么都失踪，心里升腾起一股漫无边际的恐惧。
他该怎么办？
“少主。”
“谁？”洛渊听到有人在喊他，猛地回头，回头依旧是一片黑暗“有人在吗？谁在喊我？”
“少主，我在这边。”
洛渊再一次转身，盯着一个方向警惕地望着，他感觉这个声音十分陌生，不像是他平时认识的人。
“你是谁？”洛渊开口问。
“我是来帮你的人，你过来，我带你出去。”
洛渊自是不信，以往的经历让他很难对旁人提起信任，他没有多余的动作。
“难道你想一直被困在这里？我不帮你的话，你可能永远都会被困在这里，你不怕吗？”
怕！
怎么可能不怕！
洛渊有些焦灼，他试图在黑暗中找出自己的五指，却怎么都做不到：“他们去了哪里？”他为什么会来到这儿？
“谁？”
“哥哥他们。”他相信他的哥哥会来救他，只是需要时间。
“他们啊……你不知道吧！正是他们把你送到这里来。”
“不可能。”洛渊不信。
“怎么不可能，你觉得他们真的在乎你吗？”
洛渊沉默，他不信，绝对不信。
“那我让你看个东西，看完了你再给我说信与不信。”
场景突然发生变化，是一间看起来很是华贵的客栈，客栈厢房里有几个人，洛渊只认识跪在地上的裴暻煜。
“哥哥！”洛渊扑过去想要抱住他的哥哥，却从他身上穿过，洛渊不可思议地想找自己的手，没能找到，他只看到一片虚无，厢房里的镜子也映照不出他的身影。
他看不见自己在哪里。
“你知道就好。”坐在榻上的女人冷哼一声，话音一转“孤听说，你在城主府里养了个小孩？”
“不过是街边捡的一个小乞丐。”裴暻煜低着头“若少主喜欢，裴某愿将他送给少主。”
“你舍得？”
裴暻煜：“没什么舍不舍得，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女人对他的回答很满意，随手一扬：“你都说了是个小乞丐，孤要来有何用？”
洛渊盯着他们看，呆滞在原地--他们谈论的人，好似是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
“看到了吗？在裴城主眼里，你不过是路边捡的一个小乞丐。”
“我凭什么相信你。”洛渊咬了咬牙“你肯定是故意在骗我。”
“我知道你能分辨出真假。”那人笑了笑“这个裴城主到底是真是假，你我心中都有数。”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信……”
“你怪他吗？他是你唯一的亲人，但他却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你送给别人。”
“不可能……”
或许是觉得洛渊需要一段时间接受这件事，那人没有再说话。
那个客栈房间随风化为灰烬。
再一次回到那个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洛渊跪坐了下去，尽管一直在说服自己不要去相信，可那一幕还是占据他的脑袋，不断反复，他忽略不了，真的忽略不了……
那是裴暻煜，他不会认错自己的哥哥，不知何时，他对别人说过这样的话，自己不过是他捡的一个小乞丐，随时都可以送给别人。
早该想到的，他一直都是一个被嫌弃的白子，认识他的人要么厌弃他，要么害怕他，他一直以为裴暻煜是例外……
难道也不是吗？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怎么样？考虑清楚了吗？”
“什么？”
“他都这样对你，你还要留在他身边吗？”
“可他是我哥哥。”那是他唯一的亲人，即便他真的不在乎自己，那也是他仅剩的家人。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存在给他带来了什么？”
“？”
“他已经后悔把你给捡回来，但他是一城之主，万不做那种抛弃孩童的事情，你明白吗？他摆脱不了你。”
“……真的是这样吗？”洛渊怔怔地问，他不想这样，他不想给裴暻煜造成麻烦。
“他恨你。”
“他恨我？”
“是的，他恨你。”
“他恨我……”
“跟我走怎么样？这样你既不用面对裴城主憎恨的目光，裴城主也不用再为你的事情而烦恼。”
……
裴暻煜给洛渊捏好被子，匆匆转身离开，他还得回琴楼那边，给洛渊下咒之人就在那里，但是他还没有把那人找出来。
江晚黎自然不能让他自己一个人出去，让彭瑞宇跟上去盯着。
差不多走到城主府门口，裴城主碰到了几个“陌生人”。
贺大人一手拉着一个高个美人，不知道在做什么，月荷躲得有点远，显然不怎么想靠近他们。
裴暻煜本不想多事，转身就要走，贺景珩却看到了他，朝他招手。
两个高个美人忙转头，不肯跟裴暻煜对视。
贺景珩拽着两位“美人”跑过来：“城主大人，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就让他们去琴楼当琴姬，我们悄悄跟着查看情况。”
暂且先不说这个计划可不可行，裴暻煜觉得自己府里绝对没有这个身量的美人。
思索间，贺大人已经将那两位“美人”正面转过来……略眼熟。